“述未曾到过南国。”
封述清音一顿,语中竟透出几分惆怅的轻叹来,“但听说‘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想来是极美的吧。也不知今生是否有缘得见了。”
他眼前终日蒙着白绫,显然并看不见,是而谢窈一时也未能分明这个“无缘得见”究竟何指。摇头一笑:“江南绿水逶迤,朱楼迢递,但也因了这份秀丽,令朝廷不思进取偏安一隅。依妾看,倒不如北国江山的雄浑壮阔来得好。”
话一出口却有些后悔,他拿她族人的《入朝曲》问她,她一时不防,也拿这诗应了,只怕被他瞧出什么端倪来。心悄悄然悬起,有些忐忑地打量起封述的反应。
封述心念微滞,面上却没什么反应。两日的相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虽瞧不见,但这两日相处下来也足够感知到一些细微末节了。
这季氏女,知礼节,通文墨,她的身份必然不会是她所言的那般简单,只怕是南朝大家之女。
可既是南朝大家之女,缘何又会流落北朝……
“少郎主,前面有座土地庙。”
季良的声音隔着车门传来,打断封述的思绪,“天色已经不早了,依奴看,今夜就在此歇息吧。”
“也好。”
一行人遂歇在了破庙,其时寒鸦掠枝,清风吹叶,天空夜黑无月,唯剩东方高空的启明星璀然发亮,暮色已被夜色尽数吞没了去。
季良将马安置好,又特来接封述。尽管一路同行了几日,他瞧谢窈的神色仍是充满了怀疑,眼神灼灼防贼似的。
“娘子等一等。”
他一脸戒备,先接了主人入庙,独留她和春芜两个在院中。天色已然全暗了下来,身后浓黑的夜色里隐隐传来几声狼啸狐鸣。谢窈后背生寒,抱着箱子不禁瑟瑟然有些发抖。
这一个远不如封静之好对付,她只怕他知道了她们的身份会将她们交付官府。
春芜悄然握住了她的手,对上她担忧的视线,摇摇头示意她放心。
横竖她们只和他同行至原鹿县,待出了原鹿县东边的蒹葭关,便是南朝境内,再无瓜葛。这几日也多亏了封氏主仆的保护,否则,这一路豺狼充道僵尸蔽地,她两个弱女子,仅凭双脚,如何能捱得过来?
季良安顿好主人之后才允她二人入了庙,仍如那日骤雨山寺中一样,遥遥指了处干草堆让她们安置。
他是把做活的好手,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寺中已大致收拾了出来,在神像前生了堆火取暖。又不知从何处寻得的一把野栗子,就着篝火烤了,服侍着主人用饭。
谢窈同春芜默默地缩在角落里啃胡饼,火光下身影纤弱,若两只报团取暖的稚兔。季良拎着一包衣物走来,语气生硬:“把我们少郎主的衣服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