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越加高升,流民们也安静了下来,大家埋头走路,不知是谁扯着干哑的嗓子唱起了调子,后来越来越多的人随着调子唱了起来,古朴而苍凉,歌颂丰收的调子与现实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讽刺极了。
从永年乡往晋州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牛车要走商两个多近三个时辰,靠两条腿,还是饿得眼冒金星的腿,走上一天也是可能,天亮透的时候从永年乡出发,现下已经是金乌西沉,余晖将天际渲染成绚烂的金色,看似蓬勃而富有朝气,却是近黄昏。夕阳给大地镀上了一层金黄,模糊了一张张渴望食物的脸。
晋州城外的人远比想象的还要多得多,他们这一波大概是三百多近四百人,包括灰巾团的百多人,汇入晋州城外的流民中,都不发出一个响声的。灰巾团的人闹哄哄的抢着地盘,看中了好地方就把原先待在那处的人给赶跑了,因为肚子饿早早的躺在地上睡觉如同等死一般的人慢吞吞的爬起来,慢吞吞听得挪了地方,比之充满希望的江老汉一行人更加的麻木、死气。
看了晋州城外堆积如山的人群,就晓得这儿并不是想象中的天堂,江老汉忍不住连连叹气,搂着孙子狗蛋、拖着老婆子的手都沉甸甸的,本就弯曲的背脊更加的佝偻。
但江老汉并没有停下脚步,不像其他人到了地儿就找了地方认命的坐下,他带着老婆子、小孙子往城门走。与他有相同行为的不只一个,祁承轩和厉景琛也在其中,到底是年轻人,厉景琛已经好了很多,四肢渐渐有力,在祁承轩的搀扶下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和他们一路的还有李大人的家小,李夫人始终沉默的低着头,精神上好像出了问题,搂着小儿子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一天来都是她的大儿子找吃的、张罗一切。
“灰巾团的人说不定等会儿要找麻烦。”厉景琛凑到祁承轩的耳边悄声的说道,一路上灰巾团的人时不时过来招惹他们,就是言语上的不敬,轻佻的话什么都有,祁承轩打了一回,后来次数多了就当没有看见,但这笔帐算是记上了。
要说灰巾团的人,真如同地狱来的恶鬼,死了肯定下十八层地狱,厉景琛和祁承轩亲眼看到他们从锅里捞出嫩嫩的肉,但肉的形状明显是小孩儿的小腿,还连着被煮得烂了脚丫,他们身上还背着疑似人体肉块的东西。灰巾团的领头竟然是个看起来颇有些几分的和善的老头,但老头眼睛一睁开,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所谓相由心生,眼睛更是其中最重要的地方,光从一个人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好坏来。灰巾团的老头就是,灾前就是个拍花子,得了皮相好的小孩儿专门往那些脏地儿卖,无论男女。因为老头一头乱发灰蓬蓬的,像是一条脏兮兮的灰巾子堆在脑袋上,这才了有了灰巾团这么个名号。
“早晚都要来,我弄死他们。”祁承轩心里面憋了一肚子气,自小受人白眼的他养气功夫了得,遇到了灰巾团却怎么也压不住心里头的火气,言语上对他不敬就算了,但是对厉景琛污言秽语,就让祁承轩恼火得很,连自己的枕边人都无法保护,何论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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