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门立雪,为的却不是他自己。
“未曾想,鬼魅之人,胸膛里竟是一颗丹心。”帝师是一个身形清瘦的中年人,他抚着胡须沉吟。
“帝王之术,在于制衡。到时你的威望过重,于这天下,是乘龙跌宕之势,战火又将重新燃起。你当如何?”
周峰一阵恍然,又好像回到儿时,庙宇烛火,对着周家世代清白的列祖列宗,父亲问他。
“碧血丹心亦有落于尘埃之时,你当如何?”
少年热血,宁折不弯,一字一句。“自当,为国,为民,为天下。”周峰付之一笑,答。
“我当自毁。”任由污水泼他,流言脏他,在泥泞里踏出一条清白的路,纵使世代忠于朝堂的周家,泉下有知,也不会有怨言。
帝师细细打量他一眼。
“你倒是难得。”
于是,一切的一切,尘埃落定。
周峰脊梁不曾弯曲,他俯仰皆无愧天下。
“臣,认罪。”
他等不到金盆洗手,也等不到同那只一直陪伴他的四脚兽告别了。
如今的天下有酒有肉有刀有剑有春桃有一枝独秀。
有泉水初融,有白雪皑皑,有夏花繁茂,有山河秀美,自然也有没消除干净的哀鸿遍野,好的坏的混作一团,爱恨情仇都谱写成册,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
高雅的听琴听笛,低俗的听街坊邻居聊八卦,中庸的跑去茶楼听评书。
大家如此逍遥快活,也热闹听些八卦杂谈。
东风拂舞筵,春园断肠天。
这盛世繁华,自周峰入朝堂,不过十五年光景。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街道上的言论是早就有人备好的污墨,百姓们众说纷纭。
周峰这佞臣被投入牢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到大街小巷。
曾经噤若寒蝉的嘴巴,终于开腔。
“状告周峰十大罪行。”
“亲爹过世不满一年,便违背父愿,执意入朝堂,是为不孝。”
“奴颜媚骨,同前丞相狼狈为奸,把朝堂搞得乌烟瘴气,是为不睦。”
“后来眼看皇帝式微,逼宫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为不忠。”
“挑起战火纷飞,视百姓于无物,死伤无数,是为不仁。”
“扼杀同僚,排除异己,是为不义。”
“如此败类,一遭入狱,真是大快人心。”
“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周峰是肱骨之臣,满天下的人不能如此构陷,他本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赐庙垒香火,受万民敬仰。
玄柘听不得那些流言蜚语,单剑闯入大牢,纵使武功高强,也拼不过如此多的兵将,负伤无数。
古来能臣忠将,哪个如周峰?用萧萧此身把埋进棺材里的大楚拉回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