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银灰色发丝的洋人,打开了车门,举止优雅地走了下来。他身上穿着颇为考究的黑色西装,领口便还别着朵白色的玫瑰,瞳子极浅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诊所。
“那是谁?”汪峦透过玻璃车窗,看向那个洋人的背影,心中隐隐地生出些许不安。
祁沉笙握了握他的手,而后也打开了车门,站到了汪峦的车窗外。
灰发洋人察觉到他的出现,摘下了头上戴的小礼帽,按到胸前,微微地向祁沉笙弯腰致意。
祁沉笙却只是淡淡地望着他,摸索着手中的绅士杖,半晌后才略一点头。
这般并不对等的招呼,却没有引起那洋人的不满,他反而转身径直向祁沉笙走来,脸上露出了笑容:“祁二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汪峦在车中,默默地听着那洋人的口音,他来云川应也有年头了,言语间多少沾染这当地的味道。
“施纳德先生,”祁沉笙用那只完好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对方,像是随意地攀谈道:“是有些意外。”
“不知施纳德先生来这里做什么?”
汪峦眉头微皱,忍不住掩唇咳嗽几声,原来他就是施纳德--在最初许护士的叙述中,安德烈斯与他相识多年,而将安德烈斯介绍给克劳斯兄妹的,也是这位施纳德先生。
“相信祁二少已经听说了吧,”施纳德重新望了望身后的维莱特诊所,目光中似乎也流露出了些许伤感:“我是来悼念老朋友的。”
“毕竟他的死亡,实在太令人遗憾了。”
“遗憾?”祁沉笙倚在车边,同样将目光转向诊所,手中的绅士杖斜支着地面,而后说道:“对施纳德先生而言,大约是有些遗憾吧。”
“毕竟以后,上哪里再去找这样好的、为你治疗烧伤的人?”
施纳德闻言,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丝波动,他甚至依旧动情地点头:“是呀,在没有比施纳德医生更好的了。”
“更好的什么?”祁沉笙忽而笑了,肆意地仿佛要将施纳德眼中的那丝哀伤,碾碎在脚下:“更好的恶魔?”
这样毫不掩饰地冒犯,让施纳德怔愣了几秒,而后他有些不赞同地摇摇头,但却还是没有生气:“不,祁二少,您并不了解他。”
“他是位很好的医生,毕生都在探索他想要的医学,只不过后来……走错了路。”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称为医生的,”祁沉笙收起了绅士杖,随即收起的,还有他的笑容:“比如他,就不配。”
施纳德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又摇摇头,像是叹息地说道:“我并不想跟您在这样的事上争吵。”
“您,还是太过年轻了。”
说完,他又透过玻璃,看向了祁沉笙身后,仍坐在车中的汪峦。
汪峦也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目光与他短暂地交汇着,听到车外人说道:“不说这个了,车里的那位美人,就是祁二少想要娶的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