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那一年她们结识不久时,卯月后说的一段话——
“……卯月的意思,就是月出卯时降生的女儿,女人没有姓,因为最终都会冠上男人的姓氏。我想有自己的姓,我读过你们中域的书,你觉得姓‘慕’怎么样?听起来是很有希望的意思。”
会有的,你会有自己的姓氏,你的孩子不会因为暴君的统治而哭泣,你会平凡地当一个……母亲。
……
慕清仰看到天空下起了雪,飘零的雪花再一次模糊了母亲走向王城的背影,那王城,就如同野兽的血口一般。
——不过是个贱妇!想让女奴和猪狗骑到我们头上?!笑话!
——她应该被献祭给祖神!如果不是她宣扬的恶咒,夫主也不会把我赶出来……
——她知道违逆祖神的规矩是怎样的罪行吗?!中域的人,想要攻打天祭国……一定是她引来的!
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富人的、穷人的……这些愤怒的诟骂像是疯长野草漫烧开,然而愤怒过后心中只留下了悲哀。
“……他们并不能理解你的付出。”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却是等候了卯月后已久的天祭王,他的眼睛苍老而浑浊,只在看到她来时,眼中才似乎有了些许光……只是,并非善意。
卯月后安静地看着他:“我应该恨你,王,你夺走了我两个孩子。”
“他们对我来说是王权的隐患……”
“所以你的诺言也并不是真的,对么?”
天祭王伸出手想抓住她,却在卯月后扬起头的同时猛然缩回了手,言语有些模糊。
“……那一年王兄将你娶走时我就应该动手,你还是这样地美……我看到那两个孩子,就会想到王兄是怎样拥有你的……这是耻辱!是耻辱!”
“我只想知道我走后,我的儿子为什么不会说话了。”
“求狂么……”天祭王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他改名叫求狂么……你不知道他发狂的样子,很像荒漠里的狼,很让我喜欢……”
“我把他的姐姐……对,就是你的烬欢公主,扔进关满了饿了十日的战奴的笼子里时你猜他是什么反应——”说到这,天祭王看到卯月后骤然泛起凶煞红色的眼,一种扭曲的快感:“他就睁着眼看着,看着烬欢生生被火烧死,一直看到眼里的血都流干了,舌头咬断,都没有发出一声……然后我放他进了战奴的笼子,一天后我只看到他和他的姐姐的尸骨,其他的奴隶,每一寸骨头都被他撕——”
天祭王的话并没有说完,他枯朽的王座便轰然倾塌,同时他疯狂的眼中也看到了他想看到的……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庞大力量。
那景象仿佛是天地间只剩下卯月后血红的、饱含着滔天恨意的眼睛,随后王城殿顶轰然爆炸,天空骤然暗沉下来,无尽的黑暗中,一道血红色的伤痕从天空慢慢拓大裂开,天穹被妖魔的手撕开一道巨大的裂缝,从裂缝的间隙中,无数阴惨的,无情的眼睛窥视着人世,随后——
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