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鹅卵石的路走了十几年,从跌跌撞撞到闲庭信步,一条路走得多了,就如同那些老生常谈的教条,虽然乏味,听得久了,张口便可道来。
慕清仰将稍稍有些松的遮眼缎系紧,他不是什么都看不见,年少的他,还不能很好地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比如说那些年被他不小心看死的小动物们。
慕清仰在心里默默地悼念了一下自己的童年,发誓以后不再饲养带毛的小动物。
对此苍桑略表失望,因为他比较喜欢小动物。
苍桑说,你可以当一个瞎子,但不能当一个傻子。瞎子是因为眼蒙尘才走了歪路,傻子是因为心蒙尘而出不了歪路。
苍桑,两个字嚼在唇齿间,淡而无味,过后回味起来却总有一种山间的云雾和大漠的沙子交融的况味,一如这人给人的感觉,分明是脚下踏实的土壤,一眼望去却总是望不到尽头。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鹅卵石上几许青苔横生,却也不算滑,这座宅子并不小,似乎是哪个高门隐士留下的,西园是慕清仰日常居处,东园便找人理出了给辛夫人养病,至于待客的北园,早早地被这宅子的现主人颁发给了咬人不力被嫌弃的田园犬。
是的,除了柴房从来就没有叶求狂的容身之处。
慕清仰想了想,结束了拯救兄长在地主心目中的形象这个论题。
闲思几许,台阶已尽,推开东园的一刹,铺面而来的是桂子将绽未绽的香气和……陌生人的味道。
“婆婆,这盆花搬到哪去?”
清越的,夜莺似的,每一个字节都像是泉水叮咚落进了心底烦躁的一隅。
哪来的姑娘?
慕清仰心中因这女子对辛夫人的称呼稍有不虞,开口道:“你是何人?”
一把苍老的声音迟疑了片刻,道:“清仰来了……这姑娘,在山上采药,不慎跌在后面的林子里,老身便带了回来,只是公子不喜生人,稍后便送这位姑娘离开,莫见怪。”
听到这苍老的声调,慕清仰眉头稍舒展,轻声道:“不过疑难杂症而已,夫人切勿再以‘老身’自称,家中老师与兄长乃敬人而非表象,清仰眼中皮相如何并无不同。”
辛夫人不禁伸手抚了抚斑白发丝,笑了笑,唤了他落座。
“……没想到给婆婆添麻烦了。”那姑娘歉然笑笑,正是半大的女孩,如同将将成熟的苹果一样讨喜的脸庞红了红,却也落落大方道:“我叫越卿珑,越人歌的越,刚才听婆婆说你叫清仰,也是‘卿卿’的‘卿’吗?”
慕清仰不怎么接触外人,闻言,沉默片刻,摇头道:“是‘水至清则无鱼’的清……家师不喜外人,你说话这般流畅,想必已然无虞,不送。”
越卿珑佯怒道:“你这人年纪不大,却这般不好相与,哼~我偏要赖在这,你还能赶我走?”
听起来就像是小孩子闹脾气,到底不怎么和女孩子这种生物接触过,慕清仰无语了一会儿,道:“你是不是没读过书?”
越卿珑做了个鬼脸,特意把那嫌弃的声音扩大,趁他皱眉,小手作势要扒上他蒙眼的绸带:“你管我~?话说你好好的怎么非要把眼睛蒙上,你走路又没障碍,让我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