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谨慎,不发出一丝动静。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一盏茶工夫,也许是更漫长的光景。天子终于将奏折放下,轻轻说了一个“好”字。
这是什么意思?
李如意琢磨不来。事实上,陆明煜同样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
同样的话,他已经听燕云戈说过一次了。不,甚至不止“一次”。
那日燕云戈进宫,他情不自禁吻了他。燕云戈将陆明煜推开,嘲讽他,说他想做这种事,去找精于此道的人就可以。
而在数年前,他们因醉酒、被旁人下药,有了第一次的时候,燕云戈同样说起过,殿下好雅兴。
他从来都觉得陆明煜放荡不堪。“云郎”给了陆明煜一丝希望,让他知道燕云戈并未这样想。相反,他喜爱陆明煜,会对他一见钟情,会说他思慕于他。可这封折子,又将陆明煜拉回现实。
哪怕明知这就是燕云戈的目的,陆明煜还是忍不住想:明明是那么恭敬的口吻,怎么就让人难以承受呢?
陆明煜又开始喘不上气了。就连往日总能让他心情平静些、证明云郎对他情意的木雕喜鹊,到这会儿,也失去作用,让他只想躲避。
陆明煜克制良久,终究没有忍住,起身道:“李如意。”
李如意:“嗻。”
陆明煜说:“随朕出去走走。”
李如意自然应下。
陆明煜已经迈出一步,脚步又停了下来。
他记起李如意方才说的牡丹。又记起,自己和燕云戈的初见……
李如意察言观色,看出皇帝这会儿的抗拒。
他还是不知道天子在抗拒什么。但陆明煜的态度很明显,他想出去走走,不希望在屋子里久待。可同时,他对“新贡上来的牡丹”毫无兴趣。
当下人的,最重要的能力就是审时度势。
李如意提议:“陛下,奴才听采买那边的宫人说,近来长安来了个新班子,带着南边的戏。不少人看了都说好,陈大人、孙大人他们还把班子请去自家了呢。”
陆明煜瞥他一眼,说:“你要朕出宫?”
李如意说:“奴才想着,陛下整日在宫中,园子里景色再好,恐怕也看腻了。想要新鲜,还是得去外面。”
陆明煜想了片刻,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
至于安全问题。他虽出宫,却也不可能独自一人。元宵那会儿,他和燕云戈都带着面具,按说不至于被人认出,饶是如此,身侧依然跟着数十个侍卫。如今没了戴面具的借口,可满城百姓却不会知道皇帝是何模样。带出门的侍卫也不会少,照这么说,同样不会出现危险。
想到这里,陆明煜心中松快一些,面上也有了笑影。
李如意说得没错。长久待在宫里,心也跟着憋闷。到外面走走,许是真能放松呢?
“戏就不看了,”陆明煜说,“四处走走,也算体察民生。”
李如意听出皇帝话音里的变化,心中微喜,知道自己的提议的确很和天子心意,也跟着露出笑脸来,说:“陛下如此为民着想,实在是百姓之福!”
陆明煜笑笑,没说什么。
一个时辰后,天子坐在一间茶楼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