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分不清,这日日折磨他的到底是恨还是思念,余生仿佛只有一个目标,找到她。
他倚在椅背上,任两种矛盾的心声在脑中天人交战,就在他默默烦躁间,耳朵于不同的乐器中,突然捕捉住一股清远的琴音,潺潺流转,如喟似叹,一点点挤走心中的愁烦,整个人缥缈如坠云间。
他倏然睁眼,顺着那道声音,目光落到了那弹古筝的女子身上,湖上的清风徐来,掀起她幂离一角,他这个角度俯瞰下去,隐约可见玉白的脖颈上,一张浓妆的大花脸,脸上跟糊了一层糨子似的,一张红唇像刚喝过婴儿血,看着渗人。
江湛闭上眼睛,还是决定只听音。
但木栈上的男子却慢慢被那婉转清扬的古筝声吸引,刚刚散去的人群又慢慢聚拢,鲜花像雨点一样落入画舫内,他们没看到幂离下的那张脸,对抚琴之人仍充满幻想。
可惜,一曲结束,古筝旁又换了人,方才湿衣的女子回来了,只是变了套衣裳。
第二曲换成了激扬的调子,又有揭面纱这众望所归的节目,现场气氛登时高涨起来,所有人都引颈望着画舫。
江湛却兴致缺缺,以拳支头,晦暗的眸光落到画舫后面那平静的湖边上。
忽而人群沸腾了般,吆喝声四起,崔平唤江湛,“王爷快看,揭面纱了。”
江湛回神,目光在那一个个芙蓉面上扫过去,没有兰画,他吁了一口气,分不清楚是庆幸还是失落。
得到想要的答案,他起身就走。
崔平正滴溜溜的盯着那一张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哈喇子都快留下来了,余光见江湛离开,忙不迭的喊道:“唉,王爷,王爷,这精彩的刚开始,你怎么要走?”
江湛仿佛没听见,头也不回的走了。
*
春风坊褚秀楼,一个浓妆女子坐在菱花镜前,一只手搁在桌子上支着头,另一只手缓缓的捂住了心口。
忽然,门从外面被打开,她被唬了一跳,下意识拿起搁在一旁的幂离,戴到头上。
“兰倌人,您一个人在屋内,怎么还带着幂离?”秀楼的梳头娘子端着铜盆进来,看到这一幕惊讶道。
此女子正是失踪了三年的兰画,见进来的是梳头娘子,她舒了一口气,讪讪把幂离取下,暗笑自己太过敏感。
梳头娘子一边帮她卸妆,一边啧啧道:“平时也没见您画过这么浓的妆呀,今日临时上台,还带着幂离,怎么把自己抹成这样?”
兰画浅笑,“当时心急,没注意就抹厚了。”
妆卸到一半,华春风走了进来,她接过梳头娘子手里的布巾道:“你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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