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泪光滚动,睖睁道:“那你倒是说,说啊!”
贺兰桀颔首:“是的,朕欲立贺凤清为太子,一旦朕山陵崩,天下便是贺凤清的天下。”
太后傻住:“存恤,你才二十出头,你还有大把的年华,你何须……”
一个不可能的可能,在心头成形,太后的双眸犹如被针扎了一般,几乎流出血泪来,望着面前分明熟悉至极,但又令她感到极其陌生和恐惧的圣人面容,她呆了呆,随后,又看向他还搭在自己肩上的双臂,蓦地,全身开始发抖。
“你、你……”太后抖得说不出话来,泪水如潮地往下流。
一股痒窜上咽喉,贺兰桀不得不抽回两臂,侧身咳嗽起来。
“母后,朕是以为您贺寿的名义,召贺克用入京来的,”咳嗽总是停不下来,他忍了忍,强行按住喉咙中的痒,沙哑的嗓镇定地道,“一旦朕立诏封贺凤清为太子,便要杀其父。大约贺克用也心知肚明,但为了孩儿和他这一脉的前程,他愿赌上这一把。既然母后已经知晓,事成之后,安抚穆乡侯家族之事,还要请母后代为出面。”
太后怎肯答应,咬牙道:“你妄想。存恤,你清醒一些,这个朝局稳定了才只有几年!贺凤清就算是当世神童,难道你就真以为,一个七岁小儿便能匡扶社稷?”
贺兰桀摇头,“不能,届时还须有太皇太后垂帘听政。这不是母后一直盼望的么。”
太后红着眼倒在地上,声音也哑了:“好,原来母后在你心中便是如此,你要为那崔氏殉情,连生母也不顾了,哀家从前的教导,你学了几分去?史书上,会如何记载你这一笔?三年励精图治,原是为了个什么!”
贺兰桀蹲身将瘫坐在地上的太后扶起,太后不要他扶,伸手推他,却没撼动,她发了狠,去推他的胳膊,“走开,你几时教我省过心?生你不如生个孽障!”
“既然皇帝要一意孤行,哀家不拦你!就当哀家这二十多年来卧薪尝胆,终究是大梦一场,为他人做嫁!”
她自己起身,极力忍住汹涌的热泪,稳固住自己身为凤仪宫之主的最后一丝体面,头也不回地朝外而去,离开了椒房殿。
风雪狂骤,太后只顾埋头往前冲,在台阶上猝不及防脚下一滑,险些便摔倒在地,左右两侧的福嬷嬷等人急忙将太后搀扶住。
不知方才在椒房殿太后与圣人商议了什么,太后一出来便是这种模样,恍若失神,眼角明显有冲刷过胭脂粉痕的泪迹,福嬷嬷很是不放心。
太后站直身体,全身依旧在发冷,她慢慢地推开福嬷嬷,自顾自道:“谁也不要过来,让哀家自己走一段……”
“让哀家自己走一段。”她重复了一遍。
福嬷嬷和剪春等人虽还放心不下,但也只好从命先松了手,任由太后走在前边,她们远远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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