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淼差点儿以为自己看错了,大力揉搓了搓眼睛, 拇指又往劄子上的“准”字搓了搓,居然是真!
张之淼于是仰天长叹, 大舒了一口气。
天佑大晔,圣人终于想通了。
这几年来,圣人绝算得上勤政。若是一个昏君在位上,何须太后和礼部费心费神地替他张罗选妃的事儿?但圣人他这也太极端了, 沉溺美色固然是错, 可身边总得有一个不是, 否则这后嗣怎么办。前不久太后口风都松了, 说也不要给皇帝太大的压力, 能选中一两个就先足够了,剩下的,再循序渐进。
不过这选妃也有讲究,宫里太后递出一幅画像上来,传信的使者对张之淼道:“侍郎谨记,务必安排几个与这画像上之人模样相似的人。”
画像上是绝色女子,秋水为神,白玉为骨,画中人朝谁看一眼,谁便神魂颠倒,纵然是死物,都有此等魅力。
张之淼哪里敢猜是谁,但不用猜,心中大致有底。
椒房殿的牌位入主三年,棺椁空悬,正殿的北墙上便是一幅皇后的人像,听说是圣人亲自作丹青,画得绝色美人,令人一见自惭形秽。
张之淼入宫面圣,商议选秀便定在腊月,具体哪一日,还得陛下批示。
銮仪戍卫将军沈辞与张之淼并肩同行。
张之淼就为此事感到极为费解:“圣人不近女色三年之久,怎么突然便答应了选秀?”
皇帝的心思,哪里是自己能够揣摩,沈辞叹了口气,“也许是想开了吧。”
他跟随圣人三年,是圣人身旁最亲近的卫兵,也因为如此,在这之前,沈辞全然没有看到圣人有一丝松口的迹象。突然同意选妃,沈辞也是摸不着头脑。这几年宇内太平无事,除了红衣教还偶尔兴风作浪以外,朝廷外无患,内无忧,加之太上皇新丧,玉京已经沉寂了许久了,选妃这正是一桩热闹的事儿,还可令人有所期待。
张之淼若有所思,颔首,“但愿如此,大晔早有皇嗣,是社稷之福。”
他快步越过了沈辞,步入太极殿。
其时,正是皇帝处理公文的时辰,朔风夹杂瓣瓣新雪,在殿前卷得均匀。张之淼叩问圣躬金安,得到肯定的答复,殿门大开,内侍李全恳请礼部侍郎入内详谈。
张之淼得以入内,俯身叩首,“臣,礼部张之淼,再请陛下安。”
圣人埋首于满案卷牍之中,闻声抬起头,看了眼张之淼,口中却溢出一丝咳嗽。
这咳嗽声轻盈压抑,可能是太极殿门开合间冷风扑入,令圣人身体受寒所致,但它却像是在官员心底凿了一个洞,张之淼立时绷紧了头皮。
圣人应该早已得知了他的来意,但他仍然故作不知地问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