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小小的一个人,蜷缩着身子,抱膝坐在地上,小脸埋进膝头,只能瞧见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她仿佛察觉自己走来,反倒不再压抑着,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实在太过响亮。像个撒泼耍赖的孩童。他只得撩起袍子,席地盘腿而坐,静静地等她平复下来。见她哭得脊背一抽一抽的,他本能地伸手在她后背安抚似的轻拍两下,谁知她不肯领情,小身子扭了扭,像闹脾气似的。他只得收回手,只安静地等她平复下来。
怀恩没有心思去想为何来福会帮她遮掩而去说吴祥的名字,此刻,她唯有劫后余生之感。于是便怎么都忍不住眼泪,她哭自己命苦被送进这凶险丛生的紫金城里,她哭自己倒霉想谋个差事便当了奸细,她哭自己大意,好不容易想出个法子一箭双雕,既能解决三喜这个隐患又能安全无虞地将账本偷出,可只因为一个破绽便差点儿丢了命!
许久之后,朱辞远瞧她似乎是真的哭累了,声儿都小了下来。于是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到她眼前儿:“擦擦脸罢。”
只见她小脑袋动了动,露出两只红肿的双眼,还挂着泪珠儿,瞧了那帕子两眼后,伸手夺了过去,覆在面上擦了擦眼泪,又似不解气似的,朝那帕子狠揩了两把鼻涕,这才丢弃到了一旁。
她声音瓮声瓮气的,带着沙哑和幽怨:“殿下怎生又待奴才这般好?奴才可是那郑贵妃的奸细,乃是那大奸大恶之徒,殿下且快快命人将奴才打杀了罢!”
怀恩知道他此刻已信了自己的话,她现在越是跋扈委屈,他越是深信不疑。
朱辞远听得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明是个小太监怎么养出了娇小姐的脾气来,正欲出言宽慰几句,转念一想,这奴才刚刚洗脱了嫌疑便拿起乔来,这性子都吃了多少苦头,却仍不长记性,不禁有些生气,便板起脸,来往她额头上轻敲了下,训道:“即便偷账本是你受人所迫,可你偷墨锭的账,我还没同你算。你且趁我现下对你尚有怜惜,早些求求情,求个从轻发落罢。”
只见她听罢张张嘴,面色松缓,似要说几句软话。可一转眼,又见她撇了撇嘴道:“可我也替殿下抓了奸细,检举有功,功过便相抵了!”
朱辞远见她牙尖嘴利的小模样,不禁失笑,却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说道:“在我这可没什么功过相抵,有功便赏,有过便罚,你且好好想想,要受什么罚,要讨甚么赏。”
怀恩被他说的有些怕了,却仍梗着脖子,小声嗫嚅道:“反正您是主子,我是奴才,万事都您说了算!”
朱辞远瞧她面庞红肿的厉害,忙伸手要去查探,怀恩却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他见状,缓和了语气:“别怕,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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