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丞相的醉意一下子醒了大半,他几乎是抖若筛糠地转过身去,然后“扑通”跪在地上,却始终身体颤抖着找不出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语。
绵绵密密的细雨仿佛牛毛一般织成了雨幕,跪在雨中的应丞相只觉得既狼狈,又仓皇。
他想求饶,却又深知自己这次是触了逆鳞。
身旁的陈忠打开了天青色的竹骨绸伞,为容弘避去了天幕中不断落下的绵绵细雨。
一片明黄的衣角路过自己跪倒的地方,应丞相有些畏惧惊忧地缩了缩,听到陛下语气不在意得好似只是提及路旁的一株草芥一般。
“传朕口谕,命应敏会去清州郁孤寺为皇后娘娘祈福,明日酉时之前离京,不得拖延。”
随着陛下的离开,花厅中面面相觑的诸位朝臣,却并没有因此活络起来。
他们皆对那位将来的皇后娘娘的身份有所耳闻,今日也的确在明里暗里,劝诫过陛下。
甚至打过若是今日劝诫不成,那便明日朝堂上进谏的念头。
可是……他们未曾料到,跳出来的第一人,会是最得益处的应丞相,而且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一时之间,打算明日里刚正不阿、铮铮铁骨力谏陛下收回册后旨意的诸位大臣,此时都沉默地在心中打起了算盘。
……
应岚站在檐下,看着面前的绵密雨幕,一面出神,一面等待着前去寻伞的霜华回来。
忽然袖角被身旁的知云轻轻拉了拉,应岚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诧异地去看知云。
顺着知云的目光看了过去,应岚看到了坐在软舆中,正掀起纱罗飘帘,隔着蒙蒙雨幕对着自己含笑而望的容弘。
连绵不断的雨雾不由得模糊了视线,细雨氤氲得好似雨中的如玉郎君,如水墨画里勾勒出的清雅人影。
应岚看着往自己这边来的软舆,不禁莞尔笑了一下,“陛下怎么在这里?”
软舆到了檐下,容弘单手撑在车窗上,笑意温浅且懒散,“朕来接你去个地方。”
又道:“上来,淋了雨会生病。”
软舆上候着的陈忠连忙拿出绸伞来,然后打开绸伞下了软舆,准备去为应岚打伞。
应岚对着知云笑着摆了摆手,知云促狭地对着她眨了下眼睛,“姑娘,您去罢。”
不晓得为什么,迎着知云促狭的目光,应岚忽然觉得有些脸热。
她想,这或许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在人前如此亲昵过的缘故。
但是转念又一想,今后,他们在人前再如何亲昵,也是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