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丞相说着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 原本对应岚会有所反应并没有抱半分希望, 可是谁晓得,这次应岚终于转过了头来。
手中捏着一枚玉制的、冰凉的白棋,应岚抬眸, 望向了坐于身旁的应丞相。
原本恼怒的心中瞬间涌上一丝期盼, 可是旋即, 在应岚这么清凌凌的冷淡眸光中,应丞相竟然有种内心所想无所遁形的畏缩感。
看到应丞相有些心虚地垂下的眼睛,不肯教自己看清他眼中的恼火,应岚的唇畔不禁浮现出一抹带着讥诮的弧度来。
原本是想心平气和地问一下, 这个已经困扰了她许多年的问题,可是话说出口的时候,应岚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完全释然。
应岚的语气中不由得带了些讽意,“应丞相,我想问问,你当初是不是也跟我娘说过这种混账话,你是不是也这么哄她说是真心待她的?”
虽然被这般指着鼻子问,心中怨怒不由得更盛,但应丞相看着应岚说话时气息有些不稳的模样,还是忍气吞声地温声劝她。
“阿岚,你别激动,仔细伤到了腹中的皇嗣。”
应岚并不理睬应丞相满面忍辱负重的模样,口中话语未停地继续问道:“不然她一个青楼里的花魁,这天底下最该薄情的人,怎么会没被赎身,便傻了一样地愿意为你这个负心汉生下孩子?”
只要一想到应岚三岁之前是住在青楼中的,应丞相心中的情绪便是一阵复杂。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多年不喜应岚是有原因的,因为她低微的出身。
另一方面,想到那些年少荒唐纵情的回忆,他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一段多么美好、教人沉醉的时光。
年少轻狂之时,应丞相也曾自诩风流才子,流连于秦楼楚馆的醇酒美人间。
可他的性子从小到大都是温吞懦弱、不敢反抗的。
应家是家风清正的世家,怎么会允许族中子弟流连青楼?他又何来胆量同家族决裂,也要为一个花魁赎身?
直至今日,虽然想起来仍旧有些愧疚,但应丞相仍旧觉得自己并没有太大的过错。
后来他不还是力排万难把莺娘纳进了府中吗?而且,应岚为人子女,怎么能这样落自己父亲的面子?
几乎是倏地沉下了脸,应丞相面色有些不好看地看着面前的应岚,“阿岚,你是怎么学的礼数,谁教你这么同长辈说话的?”
心中怨怒稍稍得以疏解了一下,却又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重了些,可能会得罪应岚。
顿了一下,应丞相又放缓了声音,找补道:“我是你父亲,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你怎么能说这些伤人的话?”
应岚看着面前假惺惺、一副慈父模样的应丞相,面无表情道:“姨娘已经去世了,她生前活着的时候也从未在我与阿岩面前,对你有过半分的怨怪与责备,所以我没有资格对你们的事情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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