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贺书淮便松开了手,将那只转心瓶有些谨慎细致地放到了陈忠的手中。
接过了转心瓶的陈忠将手中的东西,恭敬地奉给了容弘。
只是容弘拿起那只转心瓶的动作,却有些心不在焉的随意,他神情淡得仿佛是在看一旁路上的一株草,又或者是一缕尘埃一般。
可若是仔细观察,定会发现他眼底的情绪,却并不如他面上所表现的那般平静淡漠。
特别是在发现这只做工细致的转心瓶,应是面前人亲手所做,所以才会这般细致用心的时候,容弘的眸色沉得愈发沉冷起来。
收回落在转心瓶上的视线,容弘看向不远处恭敬站着的沉默身影,蓦地散漫地开口,带着几分明知故问的意味。
“这是贺编修亲手做的吗?”
贺书淮带些迟疑地点了点头,虽然摸不准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陛下是何用意,却只得硬着头皮回话,“是。”
话音刚落,原本面上勉强做出平静沉默模样,实际上眼中有些忐忑纠结的贺书淮,瞳仁在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时,不由得骤然缩紧。
与此同时,空荡寂寥的暮色中,传来一道瓷器落在地上所发出的清脆破碎声。
贺书淮怔怔地看着地上碎了的那些瓷片,只觉得自己的眼眶涌上一抹酸涩的滋味来。
但他眨了眨眼睛,却把那种教人看了会觉得软弱窝囊的湿润水光,硬生生压了下去。
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容弘抬眸去看贺书淮,语气不带什么情绪的起伏,“哦,朕没拿稳。”
唇畔勾起一抹上扬,但却不带什么笑意的弧度来,容弘又道:“贺编修不会恼朕罢。”
贺书淮觉得原本只是酸涩与麻木的心中,却忽然在听到容弘语气微冷、带着丝丝缕缕敌意的这句话之后,而骤然迸发出了几分平日里努力积压着的怨愤来。
不想再那么没骨气地只会唯唯诺诺、谦卑恭敬,贺书淮的声音也不自觉带了些想要对峙的冷愤,他忍不住语气微有些生硬地道:“微臣不敢。”
这句带着泄愤与不管不顾意味的话刚落,贺书淮的心中便飞快地涌上了几分怯意来。
他忍不住有些懊悔,但更多的却是大无畏——左右话已出口、木已成舟,陛下若真的恼怒于他的忤逆,他认便是了!
反正他忍受的事情也够多了!
但出乎意料的,贺书淮心绪复杂且有些激动地等待着自己所要面临的惩罚半晌,也未曾等到容弘说些什么。
贺书淮平复了一下自己起伏的内心,这才抬起眼睛来,去看面前的陛下。
却见陈公公正在为陛下轻手轻脚地整理着一只宽宽的袖角,而陛下神情与眸光皆是清冷淡漠的,显然是并未将他方才的那句话放在眼中的不在意。
一时之间,贺书淮不晓得自己是应该庆幸陛下的不在意,还是应该为自己方才失控的、反常的情绪而可悲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