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不寒而栗。她回了侯府当差,这俩人竟然也跟着进京了!她先前迫于流言一直躲在屋内,这俩人就守了她这么久。
她自然不肯从嫂子的话跟她回家去。若是回去了,她岂不是要被生吞活剥,连油皮也要被榨干。
嫂子见她不肯从,狞笑着一个巴掌就扇了下来,做惯了农活的人,力气大得惊人,她当下被打得眼冒金星两耳嗡嗡。那原本磕着瓜子在一旁看戏的黄婆子终于惊了,丢了瓜子皮就上去抱住她嫂子,又叫了路过的丫鬟把她送回了照妆堂。
好不容易咽完一个煮鸡蛋,她又取出一个,慢慢剥去鸡蛋壳,转动着洁白莹润的鸡蛋,脑海里回想起嫂子被一群婆子拉下去时,猛然一挣凑到她耳边说的话:“你等着!你总不可能一辈子躲在里面不嫁人!等你兄弟给你说个亲……”
人被拖走了,但那狰狞可怖的面容还是留在她的记忆中。
白露默默地把这还有些烫手的鸡蛋按在脸上发热红肿的掌印出来回滚动,这炽热的感觉,让她想起敏心方才临走时眼里的温度。
七小姐虽然年幼,但她所言无一不成真,莫名就有一种令人安心信服的力量。
这般想着,她手上的动作渐渐快了起来,一双眼睛,也骤然亮起来了。
四月二十日,宜冠笄、斋醮、赴任、入学,忌动土、安葬、修造、移徙。
正是敏心进学的正日子。
卯初江氏就已起身,亲自查视过敏心上学的器具,见文具、课本、手炉等都已备好后,才命人去叫敏心起床。
敏心早就醒了,躺在床上,透过沉香床帷看到洞开的窗户外花树似有点点荧光。时近五月,气候温暖,她卧室外的石榴树也绽开了花苞,在暮春温柔的黛蓝夜幕里,芬芳花枝摇曳,薰风徐徐,沁人心脾。等月落星沉,初日新升,她才明白过来,此前看到的零星光点是月辉洒在晨露上折射的光。
林妈妈来叫她,她一喊便起。青雀来给林妈妈搭把手,奇道:“姐儿今天醒得早。”
敏心笑着答她:“是想着能去上学了,我欢喜得睡不着呀。”
也正是如此。她记不清的前世幼时,是没有这一遭的,她真正开始读书习字,已经快要九岁了。并不曾专门请了先生来开蒙,而是日常闲暇时跟了程夫人、容心学的写字。没有这样隆重正式的准备,也没有专门的学舍和校服。她伏在偏案上,有时就着烛光,有时就着星辉,一笔一画地临着程夫人的字,这般苦练了两年,才赶上府里其他姑娘的进度。
今生有幸能正经开蒙,她如何能不欢喜。
大厨房那边想必也得了上头嘱咐,今日送来的早膳俱都暗合了江氏的心意,皆是喻指学业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