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心觉得好笑,这婆子, 她不过是随口猜了几句, 竟被她吓成这样。
林妈妈此刻看敏心的眼神都变了,却还是上前用力地把潘婆子扯了起来:“七小姐面前,你做什么神神叨叨的!”
敏心面无表情道:“把门打开,潘婆婆可以先走了。”
潘婆子闻言, 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也不管衣衫凌乱, 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动作之矫健敏捷,简直不似她那个年纪的人。
房内余下两人, 霜降噤若寒蝉、面如土色,林妈妈则神色复杂地看向敏心,不明白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怎么一夕之间变了性情。
敏心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微笑地点了霜降的名字:“霜降姐姐,你知道白露姐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霜降早被方才敏心那一吓一猜惊掉了胆子,此时就哆嗦着嘴唇,断断续续地讲了她从青雀口中听来的经过。
敏心点头:“我知道了。”她忽然轻轻叹了起来,“说起来,白露姐姐真是可怜,不如我们去看看她吧?”
敏心看向霜降,笑道:“就带上霜降姐姐新做的糕点。”
这两人哪里会说出反驳的话,见敏心已经拿定了主意,一个上前收拾器皿把糕点装了盒,一个去取来见客的大衣裳给敏心穿上。
敏心低头看着林妈妈给她系上外袍的手在轻轻颤抖,平静地开口:“林妈妈,你的手在抖。”
林妈妈抬头,透过磨得亮澄澄的铜镜,看向敏心映在铜镜里的一双沉静的眼睛,看着这熟悉的小小眉眼,她一时竟有些恍惚:“姐儿这是……难不成,是昨天去了庙里撞客了?”
敏心淡淡瞥她一眼,轻声开口:“妈妈多虑了。”
她只是,方才在辛师爷和江氏离去后,突然想通了而已。
想通既然重来这一世,她何必要循规蹈矩,走上前世的老路;想通原来她重新获得的,只是性命,那些前世她习以为惯的人事,尚需经过努力才能得来;想通了她不止只能以女儿的身份去劝慰母亲的心灵,更能去帮助江氏打理她的嫁妆和父亲留下的遗产,打理那些,她前世未曾见过拥有过的产业。
即便天命已定,这尘世间的小小蝼蚁,也应有选择如何活着的机会。
从在马车上醒来时,她就一直压着自己的性子,努力伪装成一个幼童来面对所有人。她确实是怕的,怕有人瞧出了她举止间的怪异,怕旁人以为她是邪异之辈,可昨日今日,庙里府里走了一趟,她才发现,她更怕的,是看见母亲惨败脸色毫无生息地躺在床上,是出嫁后支撑勉力小家时的捉襟见肘,是失去丈夫孩子的痛彻心扉。
倘若她什么都不去争取,真的只如一个幼龄稚儿那样生活着,估计还没等到江氏成长起来,她们一家子,就被那跟红顶白的刁蛮恶奴逼上绝境了吧?
至于太夫人和程夫人等侯府亲戚,她们固然会出手相助,但,日子毕竟是自己的,不是吗?自己都立不起来,指望别人成天跟在后面帮你擦屁股——呵。
只盼母亲这趟去请教程夫人,能学到些程夫人处事的手腕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