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是一个会交付信任的人。
苏鹤川刻意沉默了片刻,“虽说虞黛楚自称是玄黄殿门下,但只看最后将其救走的却是青丘殿主,便知道这其中定还有隐情,弟子深以为她的来历值得推敲。”
这沉默便好似在诉说他心情的复杂无比。
倘若一个人的内心没有掺杂着情愫与挣扎,说话时,自然也不必有这样的沉默与犹豫。更何况,苏鹤川本就不是一个轻易会为旁人沉默迟疑的人。
而当这样一个人沉默了,那便说明这个让他沉默的人,对他来说,一定与众不同。
淮山真君微微眯了眯眼睛,打量着苏鹤川的神情。他的神色始终没有什么变化,听了苏鹤川的话,也好似看不出信与不信,只是不置可否,忽然朝着苏鹤川笑道,“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倒是奇了,我还以为,我这两个弟子,都不是会遇上这种事的人呢。”
“师尊误会了。”淮山真君要把话说这么直白,无论这是真是假,是在演戏还是真的确有其事,苏鹤川总归得澄清一下,“情/欲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以我无垠血海无上道法观之,便如红粉骷髅,弟子望着那虞黛楚,运转起骷髅神目,入目尽是
白骨,又怎会沉溺其中?”
这世上有能激起人情/欲的道法,自然也有能对应克制的心法,极乐天宫中有些并不专修惑人手段的修士,也会随手学一两门品阶不高的惑人法术,算是极乐天宫的特色课程。而这些较为低阶的惑人法术,只要应对得法,还是很容易克制的。
他越是解释,便好似越是自己不愿意承认和面对事实。
“傻小子,这又能是什么大/麻烦了?不过是对极乐天宫的修士动心了罢了——我们是魔修,又不是唧唧歪歪的道修,搞什么太上忘情。我辈魔门修士,秉原生欲望而行,倘若心生情念,便干脆面对就是。”淮山真君忽地大笑道,“既然你喜欢这个大气运的小丫头,咱们去极乐天宫抢了回来就是。”
这时,淮山真君的样子,简直像是苏鹤川最亲近、最关切的长辈似的,他想要什么,都能给他搞回来。
然而他知道不是。
“师尊,这十分太过兴师动众?”苏鹤川面上并无喜忧,反倒露出些淡淡的窘迫之色,极恰当地冲破了他身上那股抹不去的疏离与寡淡,好似当真是个春心萌动的少年——虽然作为一个魔修,春心萌动属于惊悚版故事。
“这怎么会兴师动众?”淮山真君心情还不错,朝他和蔼地笑道,“你是我的弟子,那虞黛楚也是我无垠血海的圣女,一直留在极乐天宫做客有算是怎么回事?自然是要全宗门为你戮力,把人给抢回来。”
“我同你说,你实在不必将情/欲当成是什么拦路猛虎、洪水猛兽。”淮山真君甚至难得装起了师徒和谐、父慈子孝,朝苏鹤川认真传递经验,和蔼可亲,一点也看不出是杀人不眨眼,弟子死了无数代的冷酷大魔修,“对于我们魔修来说,一切欲望都可以是我们路上的枷锁,也可以是我们路上的顺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