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的眼睛,我平静地开口道:“我确实不像你母亲这般软弱,但你也不要奢望我会为了这个孩子披荆斩棘。”
我把他的手拨开,漠然道:“不管怎么样,生下他都非我本愿,让陛下失望了,平心而论,如果我处在陛下母亲这般境遇里,我也不会有多爱护意外生下的孩童。”
他的脸色发白,如一尊石雕一样僵在我床前。
看他这副模样,我没有任何快意,只有悲哀。
事情为何到了这般田地?
闭目平顺良久,李斯焱才又执起我的手,将整张脸埋入我的手心里,突然哑着嗓子问道:“缨缨,朕想问你,如果朕当初没有杀了你的父兄,而是在某次文会上看中了你,把你点进了宫……或者是朕拿着你送的珠花挨家挨户地去寻你报恩,我们两个会不会有个好一些的开始?”
“那是自然,”我道:“如此,至少我不会像现今这样恨你。”
见他还想再问,我平视着他的眼睛,淡淡道:“可也只是有个稍微好些的开始罢了,即使你没做过这些,我也不可能真心爱上你,陛下,我们是南辕北辙的两类人,爱好、性情、处世之道,都没有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硬要凑在一处,折磨自己,亦是折磨对方。”
一室寂静,只有滴漏之声。
半晌,李斯焱面露自嘲之色:“朕怎么忘了你的秉性?你是正直的孔孟学士,朕只是个阴沟里的卑鄙小人而已。”
他既然痛骂了自己,那我也没必要再补刀了,其实李斯焱的性子并不是我最厌恶的那一类,他虽然暴戾,但还算是磊落,至少是明明白白地以权势压人,而不是在背地耍弄下三滥的小手段。
可以说是渣得坦坦荡荡,坏得明明白白。
就连逼迫我怀孕,手段都如此粗暴有效,让人想恨他都觉得十分无力——他根本不在乎我恨不恨他,甚至我恨了他,他还觉得我起码愿意对他用心思了,开心得很。
累了,随他去吧,我一边想,一边昏昏沉沉闭上了眼。
*
临盆之日越发接近,紫宸殿上下如临大敌,不管我走到哪儿,宿夕惠月必要一左一右扶着我来去,我觉得不自在,她们却说,这都是皇帝的吩咐,万万不能让我出了什么岔子。
李斯焱也怕得厉害,怕我一个不小心磕碰了自己,如今我是双身子,且神思恍惚,一摔非同小可,弄不好就要一尸两命。
于是他将公务统统带回了内殿处理,以便就近看护我。
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就像我小时候做功课,如果是在书房里做,那多半会规规矩矩把功课做完了再出门玩儿,可要是在自己屋里做,那就完了,时不时就要去拨弄一下玩具,往往拖到天黑都做不完。
李斯焱也是如此,表章看着看着,莫名其妙就又看到了我的床头来。
我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一本诗集,听到他来了,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全然把他视为空气。
李斯焱轻轻咳了一声,许是嫌夜间风凉,他把锦被往上面拉了一拉,又将一碟子蒸梨推到我跟前道:“今日干燥,多吃些水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