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有如此像一个皇帝过,神情淡漠孤高,无悲无喜,上位者的骄矜与傲慢一览无遗,是天子该有的模样。
士大夫们老说风骨是男人最好的装饰品,其实不是的,权力也同样养人,一旦权柄在握,连掖庭苦役出身的李斯焱都能拥有十分的贵气。
我无声地笑了笑,转开了脸去。
即使他能学会全套的贵族礼节又如何,我太熟悉皮囊之下他的本质了——阴暗,自私,毫无恻隐之心的暴君,我也不指望他会有所改变,因为——一个人永远没有办法背叛他的童年,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李斯焱机械地跟着礼官的指引,完成诸多繁琐的礼节,他身边站着一袭青质连裳的温白璧,也同样如一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一样,行走,转身,叩拜,再叩拜。
凤冠珠帘下,她的容貌美丽如昔,可似乎比记忆里的样子要清瘦一点,双颊微凹,看起来平添三分仙气,却少了几分亲切自然。
但是,比她的憔悴更加令人意外的是她的眼神,异常的冷漠倥侗,直直地盯着前方,自从进宫门的那一刻起,这位新皇后一眼都没有看向过身边的丈夫,好像李斯焱对她来说只是一团空气,一件摆设一样。
她的丈夫也不遑多让,面上全无一丝喜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他们俩这个状态,我心里连连摇头:这是我见过最吊诡的成亲现场了,男女双双心不在焉,与其说是婚礼,倒不如说是表演——两个角儿还都消极怠工那种。
直到快要结束的时候,李斯焱才回过身,淡淡地扯动嘴角,朝温白璧笑了一下,轻轻拉起了她的手,温白璧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把手又抽了回来。
李斯焱立时面色一阴,明显是不太高兴。
他吃了瘪,我到是挺乐呵,乐呵之余不忘感慨——多熟悉的场景呀!
想当初在紫宸殿的时候,我也老是一巴掌拍开李斯焱的咸猪手,可李斯焱岂是区区一巴掌可以打发的?这人性子霸道,想做的事情非要做到,我每次拍开他,他必要变本加厉地来用力拉扯我,后来我也懒得理他了,随便他怎么骚扰我,我只当是被条赖皮狗给挠了几下,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给他。
然而,温白璧可没有我那么逆来顺受,她把手抽回后,还不露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挪,神情淡漠如冰。
李斯焱的手指弯曲了一下,似乎想再次去拉温白璧,可最终还是没有动。
已过了一个上午,婚礼却还在继续,从太庙到宣政殿,无数条繁文缛节挨个来一遍,好像没有尽头一样,我站在幽冷的大殿之内,手脚冻得冰凉,想坐下歇歇,却见身边的仆婢一个个站得笔挺,没法子,只得生无可恋地扭过头,强迫自己去数脚下的青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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