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一个低柔的颤音唱完了一整支歌儿,这支惊艳无伦的苦昼短就此收尾。
女人轻轻抬起眼,走上前来,对着李斯焱行了礼,行了礼后没有及时退下,而是维持着优美的万福姿势,大胆地开口道:“教坊司谢修娘参见圣人。”
哎呀,这是在明目张胆勾引皇帝呀!
我立刻去看王芙娘的热闹,果不其然,王芙娘的背挺得像一截刚出土的石碑,头顶隐隐可见惨淡的绿云。
我噗嗤一下乐了,鼻尖发痒,小小打了个喷嚏。
不独是她,在场的女人都嗅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除了上官宝林这个小傻冒儿,她可能是在场女人里唯一一个认真欣赏歌舞的,此刻正一脸崇拜地巴望着谢修娘的背影。
我理解她们,自古就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俚语,这可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数千年男性心理学研究的成果总结。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李斯焱如何接招。
可李斯焱没有说话。
也没有看谢修娘,而是一直微微低垂着头,好像在回忆什么一样。
站得太久,谢修娘的礼都要端不住了,眼里的情绪由志得意满缓缓变为失望沮丧。
我叹了口气。
她冒着被批评选曲不吉利的风险,非要贡献最惊艳的演出,只是为了艺术吗?我看不是,说难听点,给皇帝留下深刻的印象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她是教坊女,身家性命都捏在教坊管事手上,如不能入了皇帝的眼,以后这张美丽的脸还不一定会招惹来什么祸事。她年龄渐大,李斯焱也鲜少光顾教坊,她这次在御前献艺,说不定已经是在背水一战了。
所以她才迸发出了惊人的美艳,我听一位前辈说过,真正的美都是无家可归,拼却残生的,只有在绝境里才能寻得见,如果有了退路,那与世俗庸常何异?
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的反应,看看他对这种惊人的美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谢修娘轻轻闭上了眼。
良久,李斯焱终于回过了神,哑着嗓子道:“唱得是不错,可朕不喜欢这个词,你下去吧。”
双眼一睁,谢修娘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王芙娘绿云罩顶的脸迅速转为春光灿烂。
魏婉儿松了口气。
上官宝林好像在心里默默记笔记:
……三月三日,上巳节,天气晴好,陛下说他不喜欢李长吉的诗,以后要投其所好,避其所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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