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的眼神一寸一寸冷下去,我清晰地明白,我又把他惹怒了。
不是装腔作势的威胁,而是久违的李斯焱真真正正的盛怒。
上一次他露出这样饱含杀意的眼神还是在宣政殿上,那时他手持宝剑,剑尖抵着我的喉咙,只要轻轻一动,就能把我送下黄泉。
权力漩涡中心站了两年后,他比当初篡位时要沉稳得多,可发起怒来却比从前更加可怕,但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畏惧,甚至隐隐有种莫名的快意。
生气了好。老娘倒要看看,他究竟舍不舍得杀我!
良久,在我的逼视下,李斯焱终于开了口。
他轻声道:“谁给你的自信,那么看得起自己?”
我道:“自然是陛下你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可你不过是朕放在御前逗弄的一个玩意儿,和这架屏风,那个盒子也没什么分别。”
思忖片刻,又缓步走到我身边,接过我捡起来的金器碎片,捻了捻道:“这盒子是去岁吐蕃送来的贡品,那使者朝贡时把它吹嘘得天花乱坠,说是族中最好的工匠用了最上乘的技艺敲打出来,再万里迢迢来到长安。”
“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可朕看它不喜,随手也就摔了。”
我低声道:“我是个人,不是一件器物。”
他倾下身体,薄唇附到我耳边,轻轻道:
“是人或者器物又有什么分别?沈缨,你怎么会觉得,朕不会把你像这个盒子一样摔碎呢?”
他还在嘴硬。
“陛下若真想杀我,早就该杀了,何必留到今日。”我慢条斯理地坐直身体,仰起脸露出一个傻逼的笑容:“别装了李斯焱,你承认吧,你就是离不开我,也不舍得杀我!”
我第一次主动靠他这么近,鼻尖几乎碰在了一起,明明是势不两立的两个人,远看竟有几分温情脉脉的意味。
他的皮肤是粗砺的麦色,有细细的毛孔。
见我突然凑近,他短暂地呆了一瞬,然后如同被蜜蜂蛰了一样勃然变色,一手把我重重推倒在榻上,恶狠狠道:“闭嘴!”
见他发了怒,我好心地提醒道:“摔我我可死不了啊,陛下真想杀我的话,不如去外头向侍卫大哥们借一柄剑,保准我死得干干净净,一口气都不留。”
他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浓重的惊慌,好像我描述的这个情景让他无法承受一样。
我被这目光刺得一惊,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要命,不会真被我猜中了吧,李斯焱他……他真的不舍得杀我?
我顿时头脑一热,一股不知何来的狠劲儿在胸腔内炸开,冲上前去,一头撞在他胸膛上。
李斯焱一愣,不知所措地退开一步。
错落间,我已握住他随身携带的短剑,用力拔出了鞘,反手横在自己的脖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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