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两种极致的感触中来回撕扯,天堂又到地狱,颓败如跌入大海的溺水者,她张大口想要喘息,却只能任由海水灌入鼻腔喉头,无所遁形。
生死一线间,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臂膀,将她扯出水面。
耀眼的光,逐渐清晰的感官,身前熟悉的人,陌生的惊惶表情。
他这样一人,竟然也会吓得惊惶失措。
这是黛玉昏过去前最后的念头。
里德尔紧抱着怀中的躯体,左手的小指已经了无踪影,只留下一个暗红的切面,依旧在汩汩淌着令人可惧的鲜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少年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这是旁人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景象。可他切切实实地在发抖,甚至于无法动弹。
黛玉昏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太过熟悉,和那困扰他多少夜晚的噩梦如此相似,姑娘在清冷的江边,在自己的怀里安静地停止了呼吸,以至于他在无数次浅眠之中惊醒,即使只是梦见了她即将要扑入自己的怀里。
他知道她只是睡着,他相信她只是睡着。
他不敢去确认还有别的可能。
身体上的疼痛已经痛到麻木,每一根神经却又紧绷如一触即发的兵阵,现实和幻象不停交叠,每一个景象都能将他逼到癫狂的悬崖边缘。
他不会失败。
他不能失败。
他不知道怀中那具身躯的温度到底是魔药还是生命力的回归所致,少年第一次在使用魔法之后不敢去确认效用如何,方才的坚定和偏执宛如一捅即破的窗纸,强大鬼影的伪装被无情扯落,暴露出躲在角落只会啼哭的丑陋婴孩。
他不能失败。
他的骨、他的血,召回自己的爱人,他理直气壮,俄耳甫斯都能依靠浅薄的琴声将欧律狄克带回,冥王没有理由不归还他的爱侣,何况他们从未分开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失血让少年的脸色愈发苍白,视力逐渐被纯白剥夺,耳畔也只剩下无意义的轰鸣,心跳声却被放得无限大,似乎整个密室只能塞下一个巨大心脏,仍然在紧张而不失规律的跳动。
他别无办法,只能用力地抱紧怀中的躯体,他的偏执、他的欲望,他的罪孽与救赎。
少年的力度似乎太大,怀里的姑娘终于皱紧眉头发出一声不适的嘤咛,少年几乎丧失了焦距的双瞳震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将双臂放松又收紧,终是埋在姑娘的肩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没有失败。
漆黑的眼瞳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少年稍微换了一个姿势,让姑娘在自己的怀里躺得更舒服一些,头晕再次涌上来,他这才意识到伤口流了不少的血,混着透明的药水,染花了姑娘的裙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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