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自己不喜欢住太大的房子,没有什么安全感,所以只是将江家的小院子扩建翻修了一番,家具按照他在现实里的标准进行定制,全都是最舒服的。
江临迫不及待地奔回了自己的小院,想要好好睡上一觉,推门却看见了自己的便宜老爹江之皋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前面。
江临条件反射地挺起了腰背,生怕自己的懒散模样惹得他爹不悦。
但江之皋却好似没有看见他回来一般,双手捧着件东西,默默地看着。
江临走近了,才发现江之皋周身满是酒气,喝得相当醉了。而他手里抱着的不是别的,是原主已故母亲的牌位。
江临的心头一麻。
那块牌位自从他穿来之前便一直供奉于屋内的高台之上,出于对故人的尊重,以及与自身相似经历的共情,江临基本上每日都会擦拭灵牌,以慰原主亡母的在天之灵。
江临觉得那牌位十分神奇,每次触碰它时,他都会感到心底泛起一阵抑制不住的酸涩。此时看到江之皋抱着牌位的样子,江临略略有些动容。
他正想把江之皋扶回房间休息,却听到了对方极轻的一声叹息:“……小临啊。”
十数年都没有人叫过的小名忽然被这样熟悉的声音唤着,江临一时间有些怔忡。
还未来得及应答,江之皋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现在过得很好,应该是你在天上保佑着他的缘故……”
江临这才意识到,江之皋是在对自己的亡妻说话。
“他现在很好,很好,已经不需要我……”江之皋顺着脖颈上的银链,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儿才会戴的银锁。
他喃喃着说:“你说得没错,到头来,是我对不住他……”
江临微微睁大了眼睛。
江之皋无论于原主还是于他面前而言,都不能算得上是一个优秀的父亲。江临能够感受到他别扭的爱意,但他有更多的瑕疵,识人不清、专横武断、包办子女的一切、不愿承认自己犯下的错……
可自己如今竟然听到了对方的道歉?
或许是因为他太像自己的父亲,江临恍惚地想,如果他亲爹给他道起歉来,是不是也是这么一副模样呢?
看江之皋这副不清醒的样子,或许他因为面子的缘故,永远也不会告诉“江临”,当年为何要毅然决然地退掉了和于氏一族婚约,也不会解释他们从前的陈年旧隙。
但听到这一声道歉,江临的心底却涌出了一股奇怪的释然。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江临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他小时候将父亲想象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才接受了对方忙于工作,无暇陪伴自己和妈妈。但期望放得高了,就让自己忘记了,他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有千千万万的父母比他做得更好,也有更多更多的人完全比不上他。
不必美化,也不必贬低。
江之皋自然很傻,傻到连自己儿子的躯壳里已经换了个人,却认不出来。
可这也许也是他身为人父的某一种包容或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