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不敢跟她说,这是你干的。”
“操,明明是你先提议抓猫的好不好?你怎么不去说?”
“她不是聋哑人吗?有什么好怕的。”
一个男孩大胆地站出来,冲着姜灵喊:“喂!聋子,你的猫是我摔死的,怎么样?有本事来打我呀!”
他用那张长满雀斑的脸得意洋洋地在姜灵眼前晃来晃去,他又侧过身,对着姜灵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周末,姜灵伏在桌前认真地写作业。
她拿着铅笔,一撇一捺地在田字格上写下“声”这个字,写满四个,要组两个词。
她想到了“声音”,下意识发呕。
sheng,第一声,她怎么也念不会。
忽然,门被破开,姜灵下意识钻到桌底。
男人满脸怒气,断眉不停地抽动,像条蚯蚓。
他几乎是一眼看到了躲在桌子底下的姜灵,他冲上去,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她从逼仄的空间里拽出来,脑袋撞上桌角,姜灵眼角泛起泪花。
他把姜灵摔在地上,从臀到后背,麻了一阵。姜灵没掉眼泪,一心只想着躲。她像小耗子似的在地上匍匐,在地上逃窜,去抓窗帘,去扒茶几脚。
又一次次被大力拽回。
既然失败了,那只能承受了。
姜灵像死肉一样任由他摔打,一声不吭。
以往这个男人打她,她听不懂,疼着疼着就麻木了,她躺在地上,甚至开始发呆。
从窗外往外眺,有蓝天,有白云,有小鸟。
有像她这样的小孩。
他们在干什么呢?也在挨打吗?
姜灵恍恍惚惚,忽然记起自己美术作业还没完成,她最喜欢画画了,也最喜欢那个叫郑美秀的美术老师了。
她几乎是一下子站起来的,直往房间冲。
男人猛地把她揪回来,她后脑勺磕在地上,耳朵里嗡嗡作响。
姜灵哭了,她发不来声,怪异的呜咽声比夜晚屋檐上发情乱叫的小猫还难听。
她不为痛而哭,是因为,她没法完成作业了。
现在,她有了耳朵上那个神奇的东西。
她终于听见了这个男人在说什么。
他的唾沫落在她的脸上,他的手落在她左耳上。
“嗯?你知不知道那个臭崽子的妈找到我这边……说什么了?你他妈还敢打人,老子一个人过不舒坦吗,还得养你这头畜牲?今天我他妈不踩断你这双烂手——医药费你自己拿,老子不会给那娘们儿一分钱,你没钱就和你妈一样去做/鸡,老子不管这个烂摊子……”
左耳上的助听器掉到地上,左半张脸红辣辣地疼。
姜灵捂住耳朵,指腹好像摸到了什么黏黏的液体,她拿到眼前一看,鲜红的,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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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灵戴上助听器后,听到的前两个声音,一个是许德康对她说的“biao子”,一个是那群男生说的“聋子”。
此后的声音,大差不差。
直到四年级,终于有除了老师以外,第一个字正腔圆叫她“姜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