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虚,但她坚信自己是这么想的,那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对于她的回答,白堇不置可否,始终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跟着梁轻鸢,“公主成人了,该早日定下驸马人选。”梁轻鸢没搭话,她只得再提醒,让她明白自己同风羿的差距。“公主身份尊贵,驸马必定也是人中龙凤。不过老奴以为,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还请公主切记。”
自小到大,梁轻鸢在白堇嘴中听了无数遍“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话。每次,她都觉得里头的感情不一般,像是有一个特别的故事,而最近她喜欢看故事。
“白堇姑姑,我想听听你的事。”梁轻鸢回头,故意拿期盼的眼神望着白堇,“这儿到瑶霜宫还得走小半个时辰。我们来聊天,成不成?”
白堇摇头,坚决道:“老奴没有故事。公主,老奴是过来人,经事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公主着想。”
她的声音一如她的人,死气沉沉的,有种看不到希望的悲凉感。
梁轻鸢挑了挑细长的柳眉,朝着她走了一步,“你说自己经事多,那不是故事么?”
白堇放慢脚步,低头道:“老奴是见过的故事多,并非自己身上故事多。”
两句话一过,梁轻鸢登时皱起眉头,她这个人向来没什么耐心。“白堇姑姑,你该知道我的脾气,我想听就一定要听。”
“呼……”白堇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一口气很长,长地仿佛过了十年。“既然公主想听,老奴便说说吧。”
*
日头渐渐拨高,温度适宜,空中金桂飘香。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明媚的日光里。朱红色的宫墙围了一道又一道,喜欢的会觉得辉煌绮丽,不喜欢的,会觉得它是华丽的笼子。
对于梁轻鸢来说,它不是笼子,也不是家,是她长大的地方。
白堇低着头,轻声道:“没进将军府之前,老奴是个小商贾的女儿,父亲好赌嗜酒,且性子火爆,日日对母亲拳打脚踢。即便如此,母亲也从未想过离开父亲。我一直觉得,母亲是个傻女人。日子一天天过着,家里的银子全被父亲送给了赌场,生活拮据。后来,父亲开始借钱去赌,等到实在还不了钱了,便将我和母亲卖进窑子。”
“窑子?”听得一个新鲜的字眼,梁轻鸢随即念出声。关于“窑子”,她只知道一点,男人喜欢到这个地方寻乐子,“他该死。”
然而白堇直接略过了她的话,继续道:“我那时还小,接不得客,被安排做了花魁的丫鬟。每晚,老鸨都会拿着鞭子逼母亲接客,没过几日,母亲撑不住折磨死了。我埋了她,独自一人在风月场里长大,看尽了男人的嘴脸。”
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一字一字滑落,散在风里,若不是有人听见,它便是没存在过。
“这样过了十年,我及笄了,站在花魁身旁也丝毫不回逊色。老鸨从来都不是善人,是商人,她迫不及待地开始拍卖我。那晚,买下我的人是个温文尔雅的年轻公子。”说到此处,白堇眼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让她整个人都亮了,可她的语气却是急转直下,“公子买下了我,却没夺去我的清白,而是同我聊了一夜的天。之后,他每日都来,来了也是听曲儿,偶尔与我谈心,不做其他。时间一久,我开始动心。那时我满心欢喜,天真地以为男人里头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是好的。女人啊,一旦动心就容易一发不可收拾。这个念头一起,我时时刻刻都盼着跟他走。事实上,公子一直没开口。其实他很清楚我的心思,他在等我开口。我开口,便是他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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