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卓容怔了片刻,才依稀认出来,这名男子似乎就是当年被关在顺宁府荷东县大狱里的矿工之一,似乎还在激愤之下,说过什么“小皇帝定是被阉狗控制了”之类的话来。
她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当年和裴祯元来去皆是瞒着身份,就是不想给百姓造成太大的心理负担,但后来裴祯元一直对顺宁府颇多关注,从京城这儿又总有消息传去,百姓们最后会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她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千里迢迢,过来见她一面。
“草民也是当年被恩公所救的矿工!草民还记得那天夜里,草民遭到孙堂那贼子手下的追杀,草民哪里跑得过那些人,眼看就要被灭口,恩公真乃神兵天降,救草民于水火……”另一个矮壮些的男人忙道。
又有一名妙龄少女开口:“民女虽非矿工,也未曾亲眼见过恩公,但民女的父亲曾是被恩公所救的矿工,民女父亲身体一直不太好,前年去世,临走前还跟民女说,若以后有机会,要尽力去一趟京城,哪怕说不上话,也要远远见一眼恩公。父亲一直告诉民女,世人传闻多有谬误,只有亲眼所见,才知真伪。他被传闻蒙蔽多年,直到亲身经历,才知其中大错特错。因此这一趟,民女也特意跟来了,没想到竟能与恩公说上话,民女,民女……”
她看上去激动得双颊通红,梁青露在车厢内笑道:“慢慢说,别急,别怕。”
谁知少女更加语无伦次:“您、您是梁总兵是吗……民女真是祖上烧了高香,何德何能,能同时与您二位说上话……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巾帕……”
“是巾帼!”与她年纪相仿的一个青年忍无可忍打断她,“恩公,草民这次来京城,也是草民父亲的意思,他说,他这一辈子没走出过顺宁府,让草民替他出来看一看。尤其是听说恩公遭难,我等受恩公恩惠,更不可于此时龟缩不出。来京城前,草民还想着,京城人见多识广,草民哪说得上话,可到了这里,才知道何为‘灯下黑’!明明他们才是离恩公最近的人,可连我们这些粗人都不如!昨日草民还与人争论,恩公明明就是有情有义的好人,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就成了鱼肉百姓的坏人!只可气草民嘴笨,没吵过人家!”
一名看上去文雅些的女子道:“民女乃顺宁府丹心坊医女,正巧听说了荷东县有人要去往京城,为大人伸冤,民女便也来了。”
戚卓容道:“丹心坊?我记得,你认识纪大夫么?”
“纪大夫乃是民女的师父。”女子笑道,“师父忙于坊中事务,脱不开身,也是托民女来带句话。”
“什么话?”
“师父说,当时不知大人身份,瞎劝了几句,后来知道了大人身份,十分后怕,若是没那几句劝,恐怕大绍就要损失一位能臣。”
那女子站起身来,略略一掸膝盖,转身朝围观的京城百姓道:“诸位,且听我一言。当年戚大人与陛下孤身入顺宁,杀孙堂,审知府,乃是大功德一件,诸位常居京城,或许对其中内情并不了解,但在顺宁府,这些事情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连每个孩童都耳熟能详,若非戚大人孤勇相救,顺宁府还不知要苦矿役多久。可当年她以一人之力,救下数十位矿工性命,自己却遭贼子暗算,身受重伤。是我的师父当年为她医治,她说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坚强的女子,她不图分毫回报,连受了伤都不敢被外人所知,她为了顺宁府的百姓,咽下了多少苦果,若非有我师父在,还有谁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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