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事情已然十分明了,此女窃取执凭,混入宫中,故意接近陛下,心机之深沉,令人骇然!陛下想想,这么多年,此女步步为营,凭着陛下恩宠,摇身一变成了东厂督主,岂不可笑吗!”
“京畿重地,岂会有流寇作乱!说不定那杀人越货的劫匪,也是有此女授意!为的就是那一张验身执凭!还请陛下速速查清,此女多年筹谋,究竟所为何事!”
“女扮男装,入宫为宦,此等异事,古今未闻!朝纲不可废,礼制不可违,若是不杀此女,大绍律令岂非如同儿戏!”
“陛下若是再心慈手软,难不成,是想重蹈废太后陈氏的覆辙吗!”
此言一出,裴祯元的脸色果然迅速阴沉下去。
谁都知道,帝王权力,对于裴祯元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曾饱受傀儡之苦,因此在夺权时,才会处心积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权力牢牢攥在自己一人手中。
可是现在,他最宠爱的近臣却欺瞒他,背叛他,玩弄他,将他当做揽权的跳板,他差点付出了性命的代价,卧床不起,可她却能把持宫廷,令朝中众臣敢怒不敢言,就算有敢言者,竟也死于非命。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殿中寂静,愈发显得殿外雨声如雷。
大雨滂沱,昔日只手遮天的东厂督主一身白衣跪于大殿中央,鬓发散乱。可就是这样非黑即白、素淡至极的模样,反倒衬得她容颜浓烈,艳色惊人。从前官服压身,让人只记得她的威压,却难辨她的五官细节。如今浮华褪去,气势敛尽,她最本真的面目展露开来,就好像一副水墨画的中央,晕开的一滴赤烈朱砂。
裴祯元立于御阶,身后帝座流光跃金。
他眉眼冷肃,杀意凛冽。
“臣等恳请陛下,彻查此女,治其死罪!”
空气中仿佛凝聚着无形的默契,所有大臣悉数下跪,高声奏请。
裴祯元动了。
他将手中暖炉递给一旁的司徒马,然后从御阶之上,一步步走下。
司徒马要来搀扶,却被他拒绝。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引得众人心惊肉跳。
他终于走到了戚卓容面前。
戚卓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没了御寒的外袍,膝盖下的金殿砖石太冷,她正在微微地颤抖着。
裴祯元解开了随身的大氅,俯身为这脊骨笔直的女子系上。
胸口因为压迫而产生了些许的痛感,可他却恍若未觉。他手指修长,连同打出的缎带结都规规整整,赏心悦目。
年轻的天子直起身来,眼风冷冷扫过群臣,开口:
“杀了她,谁来做朕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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