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祯元目光一滞,许久,他才道:“你冒用身份入宫,朕不是早已知道?如今忽然来说这个,又是怎么了呢……燕鸣翰,燕大人。”
“臣……也不是燕鸣翰。”她的声音终于染上了一丝颤抖,“臣乃燕良平之女,燕明翰的胞妹——燕鸣姣。”
寝宫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裴祯元垂眼看着她。
她乌发如缎,以男子玉冠束起,宽大的飞鱼服之下,是一具瘦削的女子身躯。因为用力,她的十指指甲呈现出半红半白的颜色,连同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也隐有青筋泛起。
“也就是说,你是女子。”裴祯元轻轻道。
“……是。”
“你以女子之身,以司礼监掌印之名,在御前行走十二年。”
“……是。”
裴祯元靠在软枕之上,望向头顶浅金色的帐顶,道:“很多年前,你告诉朕,你是燕家子,让朕治你的罪。你还记得朕是怎么说的吗?”
戚卓容沉默片刻,回答:“陛下说,只要臣发誓再无隐瞒,也再无其他目的,陛下就会原谅臣。”
“那么,你发誓了吗?”
“发了。”
“那你应当也该记得,朕还说过,往后若再被朕发现,朕不会再给你机会。”
戚卓容抬起头来,与裴祯元对视。
她的心猛地一颤。
他太平静了,平静得不正常。他既无被欺骗后的愤怒,也无得知真相的震惊,更没有对她的女子之身表露出任何的好奇,仿佛她只是叙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陛下……”她嗓子一涩。
“是什么让你十二年来都不肯告诉朕一句真话,又是什么让你在今天突然愿意和盘托出?”他注视着她,眸色深邃。
这种冷淡的、探究的、威严的目光,她只在他审问罪臣的时候见过。她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被他用这种目光看着。
她说不出话来。
“拾肆来说了什么?”他问道,“莫非是外面有了风声,让你觉得再也瞒不下去,所以才急着找朕坦白?”
戚卓容低着头,默认了。
“你装得这样好,那么多人和你朝夕相对都没有发现,风声又是如何知道的?”他的声音听上去终于有了些愠意。
“臣……不知。”这一回,她是真的不知。
“你是不是又在外面受了什么伤,被人察觉了身份?还是说你和关履霜等人在外闲逛时说漏了嘴,被有心人听了去?”裴祯元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