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辈子从没进过这么恢弘的地方,顶着朝臣与皇帝的灼灼目光,连腿肚子都在打颤,还没走到位置,便噗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富商也不敢再站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到戚卓容身边,朝皇帝重重磕了个头:“小人石昆,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昆?这个名字确实有点耳熟。”小皇帝道。
戚卓容说:“石昆是他的本名,案发后本应被处死,却得人相助暗中脱逃,后来在松江府发迹,重新通了户籍,改做丝绸生意。”
她喝道:“石昆,抬起你的头,让各位大人好好看看,你长什么模样!”
石昆不敢不从,抬起脸来,对上小皇帝的威严目光,浑身一颤,赶紧转了个方向,让朝中所有臣子都看清自己的脸。
“这殿中不乏有接触过当年案子的大人,石昆是此案重要证人,长什么样子,总该有些印象罢?若是各位大人忘了,那便去找出当年办案的各级小吏,总会有人记得!”戚卓容压低眉眼,口气冷沉。
自从履霜告诉她丝绸一事后,她便留了个心眼,让拾肆率人去好好查查这松江府富商的来历。因为不知人名,拾肆抵达松江府后费了好一番精力,才排查出几户嫌疑富商,其中有一户半月前率全家出游,至今未回。
消息送到她的手上,她几乎立刻断定这就是要找的人,而拾肆在得了继续追查的命令后,很快又查出那富商并不是本地人,十二年前才搬迁到松江府,自带一笔不菲本金,开始做丝绸生意。这个时间点太过敏感,她立即委托司徒马赶往松江府,同时打探江湖上可有杀手近期在松江府出没。
司徒马被追杀经验丰富,反侦察能力一流,很快就发现了也有人在打听那户富商的踪迹。然而这群杀手行踪紊乱,司徒马推断,他们也还没有找到人。于是他和拾肆一合计,便决定不再费周折,反正那群杀手从陈家那里得到的信息比他们更多,他们只要跟着杀手就行。果然,最后那群杀手在衢州府的一处深山里找到了富商一家,正准备动手时,被司徒马和拾肆等人黄雀在后,一举解决。
司徒马问他们,到底犯了什么事才躲在这深山老林里,那富商涕泗横流,直呼后悔,说是自己从前帮京城贵人做事,事成后逃到松江府,因为害怕暴露,所以只在江浙一带做生意,哪怕有京城的单子,也绝对不接,宁愿拱手让给其他同行。但是一旦得了最好的料子,他还会按照京城贵人的要求,偷偷运到其府上,此外再不做其他接触。
就这样过了十二年富贵日子,他都快忘了当年的事,直到前些天,听到一个从京城回来的同行在宴饮上闲聊,聊到京中那位炙手可热的权宦,正在重查一桩十二年前的旧案,直觉告诉他自己命不久矣,因此连夜带着家人跑路。
司徒马和拾肆听完大惊,没想到这富商竟然是个这么重要的人物,赶紧连夜押他们全家入京,带回了东厂。这富商发觉自己落到了传说中那位权宦的手里,吓得肝胆俱裂,不敢再有一丝隐瞒,竹筒倒豆似的,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恨不得挖出自己脑子再抖搂抖搂。
“如何,各位大人可看清了?他究竟是不是石昆?”戚卓容眼风扫过群臣,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应答,勾起半边唇角道,“既然无人有异议,那么,石昆,你来看看这位大人你可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