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似笑非笑道:“戚卓容,你骗了朕两年有余,该当何罪?”
戚卓容道:“愿将功折罪。”
“救驾之功是朕给你的,你还有何功?”
戚卓容抬起头,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已故镇国将军梁靖闻之女、甘州指挥佥事梁青露,便是奴婢带来的‘功’。”
小皇帝面色一变。
“奴婢离开时,陛下已在朝中有人;如今皇城禁卫、宫人又大换一批,想必也有陛下的人罢?”
她方才又想了想,这小皇帝三年不见变得如此狠心,对自己的脖子都能下手,一定不单纯是为了重新提携她,更是为了别的目的——事发突然,除了他的人,没人会知道今日皇帝遇刺,等到有心之人再想往各处新人中安插自己的人手,那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前朝、后宫,都有人可为陛下所用,陛下往后大权独揽,指日可待。唯有一事,陛下鞭长莫及。”她长睫一颤,狭长双眼中满是隐晦深意。
兵权。
如今边境诸国皆已安分,其他边州兵权相对分散,且主帅更替频繁,不足为虑,唯有甘州毗邻瓦剌,是梁靖闻积年掌权统领,梁靖闻死后,许多人都等着瓜分这块肥肉。此次战事结束,漠北军中各大将帅入京封赏,又不知该掀起多少风浪来。
殿中静默许久,蓦地,小皇帝轻笑出声:“戚卓容,朕真是喜欢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甘州是梁青露父亲的驻地,她不愿拱手让人。陛下也知道,这些武将都看不起京官,觉得他们压根就不懂治理边塞。但梁青露比她父亲知进退,愿意主动把兵权交还陛下,只给她留一部分可用帅印调遣的兵马,以供防御之需就行。”戚卓容道,“陛下扶梁青露上位,既可将兵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又能让朝中世家白忙一场,还免了甘州百姓官员更替之苦,如此一来,岂不是一箭三雕?”
小皇帝陷在铺着软绒的珊瑚圆椅中,微微仰起头,若有所思。
几年前,戚卓容问他与梁总兵有无来往,他说没有,戚卓容便说,那这一趟看来是非走不可了。现在他回来了,没有带回梁靖闻,却带回了梁靖闻的女儿。
“可是,”小皇帝慢吞吞道,“如今的甘州总兵是郭大人,也是梁将军以前的得力部将,有他在,就算世家的人当不了总兵,那也轮不到梁青露罢?莫非梁青露和他有仇?”
“那倒没有。”戚卓容说,“郭总兵也是梁将军的人,与梁青露关系虽谈不上有多亲近,但也还算和睦。若是依旧让他当总兵,梁青露也并不介意,只要陛下这次封赏能将梁青露提至副总兵的位置,她就有把握劝说郭总兵交出兵权。”
小皇帝挠了挠下巴,有些怏怏道:“封赏不是由朕来定,仍是由内阁和母后决议。”他瞧着戚卓容眼神不对,不由气道,“你还不满意了?朕能在母后眼皮子底下藏到今天,努力往朝廷和后宫塞人,已经很费力了好不好?你还妄想在这种边疆大事上有朕说话的份?”
戚卓容:“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心里想的却是,你都能在光天化日下安排刺客潜入英极宫,我还以为你手能再伸长一点儿呢。
她正琢磨着再说点儿什么以平息小皇帝的怒气,就听门外有人敲了敲门:“陛下可用完膳了?”
戚卓容起身站到一旁,小皇帝拿起碗又飞速扒了几口,扬声道:“进来罢。”
宫人们鱼贯而入,收走桌上的残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