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工友拍了拍李潇潇的肩膀,开玩笑地说:“交给潇潇不就行了嘛!”
那一刻,李潇潇也终于明白,这些老艺术家们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评价他们的,只是他们根本不在乎。
他们经历过1976年之前的寒冬,经历过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的辉煌,经历过九十年代到21世纪前的式微,起起伏伏,大起大落,只有和他们一同经历过这些时代的观众听众,才看得懂这些时代的眼泪,其实是宝贵的珍珠。
这些珍珠的宝贵之处,不仅在于流传至21世纪的译制片成品,还在于1976年之前,他们负重前行的勇敢和坚定。
他们之中有的人会从城里下到牛棚,还有的人会在牛棚里突然被召回,就为了配一部译制片,配完后写检讨,又回到牛棚里继续反省。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依然在坚持。
此时此刻,李潇潇仍是听着陌生的台词声音,重锋单手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刮过她眼下。
为什么哭李潇潇也说不准到底是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离当初梦寐以求的时代如此接近,也许是因为她发现,哪怕这个世界不是她前世的世界,此七十年代非彼七十年代,但历史是如此地相似,在这个世界的七十年代,也有人像她前世认识的前辈们那样,为配音事业蛰伏和冒险。
重锋心里很疑惑,电影刚放了没多久,并没有什么伤感的情节,可他手心仍是一片湿热。
李潇潇摇了摇头,把思绪从纷杂的想法里拉了出来,吸了吸鼻子,止住了眼泪,也凑到重锋耳边笑着小声说:“因为好看。”
四周都在专注地看着电影,李潇潇几近耳语。
重锋才刚刚从外面进来,冰冷的天气让他耳朵还覆着一层寒气,他能感到小姑娘那点气息落到他耳朵上,湿润温热,化了那点寒气,耳朵上那点脆弱的皮肤顿时一阵酥酥麻麻,带着点微痒。
李潇潇是南方人,以往总靠一身正气御寒,但现在团长就在旁边,她又有点心猿意马了,一丝正气都不剩,背后寒风从礼堂门无声地涌进来,她身上没少穿,但手还是冷。
重锋的掌心很热,她刚才就发现了,贴在她脸上的时候舒服得很。
她用手背贴了贴重锋的手背,小声地朝重锋说:“团长,你的手好暖呀。”
明明穿得那么少,竟然同时保住了风度和温度,不愧是团长。
重锋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礼堂门,脚跟一退,站到了她斜身后,挡住了门缝透进来的寒气,又握起她的手,塞到他军大衣一侧的衣兜里,低声说:“暖一下。”
礼堂里本来人就多,站得近,又是在黑暗里,不会有人看到他们的动作,李潇潇的手不敢乱动,低低地“嗯”了一声,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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