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转头就扑了过来。侍卫们也精乖了,大家口中都喊着护驾,但除却就在皇帝身边护卫之人实在躲不开外,别人都是喊声大,动作小。
而黑熊恩怨分明,只跟皇帝过不去,一巴掌一个挥开侍卫,那肥厚的熊掌带着腥臊的臭风,朝着皇帝的脑袋直劈而下。
燕国人尚武,皇帝自幼也是弓马娴熟,此刻眼见不好,双足早已退出马镫,手中长刀直送入黑熊胸口那轮白月牙中,自己借力往后一滚,将那匹吓懵了的御马丢给黑熊,自己连着滚出数丈。
虽然保住了性命,肩头却叫刀锋一样尖锐的熊爪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直涌。那熊要害受伤,益发发狂,正要继续追杀这重伤了它的黄袍小子。任是周遭侍卫刀砍箭射,它全当无事一般,直朝着皇帝扑了过来。
正在此刻,皇帝身后马蹄声骤然响起,数骑人马袭略而过,但闻金铁破空之声,那熊的头脸顿时被射成了筛子,身形晃动,却是咆哮得更凶恶了。
而有人狠狠揪住皇帝的腰带,将他一甩,便掼上马来。骏马清嘶一声,掉头跑出四十余丈远,才慢慢站住脚步。
他这才看清来人,正是仍作柔然贵族打扮的姑丈明噶图。
“……明……明姑父。”皇帝的声音都忍不住哆嗦。
明噶图脸色铁青,小皇帝从不曾见到这位人称性格温软的姑丈这副模样,连说话的声音都凶巴巴的:“秋日的熊最凶,陛下折腾它干什么?臣现下就带陛下回营地包扎。”
小皇帝倒是“冷静”:“姑丈,阿茹公主还在那边呢,她差点儿被熊所伤……”
不提那“阿茹公主”还好,提到阿茹,明噶图就想到她那该死的父兄,想起他和梨山公主从山崖上摔下去差点死了的那一夜,想起他的父亲,想起柔然汗廷对图曼部做过的那些事来。
叫他说,最好的阿茹是叫熊撕了的阿茹。
最好的熊是能把阿茹的二哥也给撕了的熊。
瞧瞧这没出息的内侄,还是皇帝呢,为了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别的男人是可以为了心爱的人不要命啊,可皇帝不能。皇帝天然就该冷静高傲,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值得他豁出性命。
“陛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您是天下至尊,您的龙体比谁都要紧。若是太上皇帝陛下知道您流了这么多血,该多心疼啊。”
他花了很多年才能将燕国官话说得不带一丝“风味儿”,劝起人来也像模像样。此刻若是告诉皇帝,阿茹那丫头没安好心,你不能救她,皇帝一定会生气;但要是拿孝道来压他,皇帝便只能遵从。
果然,小皇帝无限留恋地望了阿茹公主那边一眼——在众人围杀不幸的熊时,差点丧命的阿茹已然被她的侍女们扶了起来,此刻正双眸含泪盈盈望来,仿佛是对英俊又勇悍的燕国皇帝心有所钟似的。
小皇帝亦是温柔无限地回望她,因失血而惨白的脸上还努力带出一丝安抚的微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