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一向是个温和内敛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差点毁了他一生的恶鬼,他心里那个卑弱的自己,便荡然无存。
只剩下一个声音在他心里疯狂的叫嚣——报仇!报仇!
这个人曾将他和别人当做泥一样蹴踏,难道他不应该报复吗。
鹿鸣站住脚步转过身,痛快地甩了他一耳光,再开口时,声音是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的冷硬:“你不知晓自己做过什么?在我们燕人看来,你是伪朝的皇帝也好,太子也好,臣僚也罢,奴婢也罢,都没什么分别——罪人是没有区别的,你是个强掳百姓的盗贼罢了!”
“盗贼?”他气得七窍生烟,“朕不过是选些服侍的人!朕的父亲是皇帝,朕也是皇帝,难道朕的百姓们不该以服侍朕为荣吗?强掳?那是他们的福分!”
鹿鸣叫他这一通歪理说的是怒火中烧,然而此刻也实在懒得与此人再费口舌,便向士兵们吩咐道:“等咱们把这岛都搜遍了,便启程回去,到时候给他身上拴根麻绳,把他放在海里涮涮。”
燕军士兵们都有些吃惊。
虽说大家都听说梁国的那个老皇帝是怎么死的了,但难道连这个新皇帝也不放过?朝廷真的不需要前朝余孽战战兢兢奉上国玺的场面,以彰盛世?
罢了,鹿主事虽然很笃定要弄死这人,可他们不敢让他真死在自己手里,绑根绳子泼他一身海水得了。
真要是丢到海里去,招来鲨鱼可怎么办呢。
燕军不仅将这小岛上的所有人都绑了带上船,还极其高效的将岛上的金银珠宝通通打包,放在舱底做压舱石,不消两个时辰,万事便皆已具备。
接着便扬帆归航。
鹿鸣虽想杀了南梁这位末代皇帝,但一想到他的脸,便觉得喉头像是被一支羽毛搔挠,令他反胃想吐。索性也不去看他,只是自己立在船头上,吹着海风发呆。
今日风和日丽,便在海上,也不见大浪。柔曼的海水涌动着,燕军的船队缓缓向岸边驶去——在天的那一边,那条暗色的线,便是海岸了。
照着这个速度,天黑之前能靠岸,明儿中午便能带着俘虏和财宝回到静宁府。
之后呢?
杀了仇人,带着苏姑娘回京城?
毅亲王,或者王妃,或者永宁侯夫人——这些大人物们,会有一个人愿意为他们主婚吗?
鹿鸣并不指望他跟苏流光的婚事能办得多么风光,但最好是要体面的,即便他们两个的身份配不上奢华隆重的婚礼,可苏流光这么好的姑娘,总该有三媒六证,有大轿子颤颤悠悠的抬她出门,抬到他们两个人的新家里来吧。
他不愿亏她。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
一路上走着神儿想着这些,真到了静宁府见到苏流光,反倒没法将这些话拿出来跟她商量。
每一回刚见到她的时候,他的嘴巴都像是锈死了的铜门,笨拙极了,连一开一合都艰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