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又急又气,匆忙争辩:“谁稀罕这样破衣烂衫!我爹是陈镇陈五先生,我单是四季绸衣裳便有三大箱呢!难道爱穿这又脏又臭的破布?上头还一股血腥味儿,熏也熏死人!若不是那歹人剥了我的衣裳,非逼我穿这个,我是连碰都不要碰它的!”
血腥味儿?
那农人尚未醒过神来,燕军士兵们却反应得快——少年所穿的衣裳是深蓝色的,又有了年头,身上积着厚厚的油垢,颜色易发晦暗难明。但若细细看,从衣领到前襟,却显得比后身更加硬挺,而颜色也有微妙的差异。
一名士卒在手指尖上吐了一口唾沫,伸手在那片颜色更深的地方揉了揉,抬手一看,便爆出一个脏字儿来:“真是血啊!”
那农人先前还愤怒这小子说他侄儿的衣裳又脏又破,待听闻是血,脸色不由大变:“血?什么血?”
士兵们却没有回答他,也去看了另两个孩子——一个孩子的衣裳是没有沾染血腥的,另一个孩子的衣物前后各有一个破洞,正好像是一把刀贯过身子,而那两个洞周遭,都有浅浅的褐色痕迹。
燕军校尉当时扯住了那农夫:“你侄儿不见了么?几时不见的?”
农夫的一张脸扭曲起来:“我侄儿在清水镇韩铁匠家做学徒的,平日里并不跟家中往来……”
校尉又朝那个愤怒的陈小公子发问:“你被歹人掳走之时,又是在什么地方?”
“是在我们陈镇!他们打了我的后脑勺,我就昏过去了,等我醒来,他们便逼我换这脏臭褂子!”
校尉略一沉吟,带着这些人去见上官——还没到中午,这三个半大少年与那农夫哭啼不止的弟妹,便都到了叶清瞻跟前。
他将这四人带到书房里一一询问,等将他们送走,便站到了舆图跟前,在地图上放了四枚棋子。
四枚棋子,都在大河沿线。
那三个少年,和被夺走衣服的少年,原是该分别身处这四地的……算算他们被掳走的时辰,叶清瞻微微皱了皱眉头。
歹人是自大河下游逆水而上的,但在昨日辰时半,他们在最靠近上游的陈镇捉了那陈小公子,又在午时一刻,到位于陈镇下游的清水镇,弄来了那农夫侄子的血衣。
待到晚间,又到了静宁府,此时他们便不再往下游走了,而是潜伏在芦苇丛中,派了两个人去茶饭铺子……
从常理来说,他们若是想要抓几个美少年,便应逆流而上一路前行,想让这些人换衣裳,也该在更上游的地方找人抢,而不是走回头路……
毕竟当下所谓美少年,多半是大户人家的子弟,自家的小公子丢了,做爹娘的说不准第一时间就去官府报案了,他们再回头犯事,被捉到的可能性不是大大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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