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姿娘很容易生病。”明噶图仍是锁着眉。
仆妇惨笑:“公主殿下有少酋疼爱,自然能平安喜乐。”
他不说话了,仆妇鞠躬行礼,将要退下之时,明噶图再次喊住了她。
他从腰间蹀躞带上生扯下一块金花饰抛给她。
“是燕国的腰带,这块金牌也是燕国人喜欢的花草图纹。你在柔然这么多年,应该有了自己的孩子,把这个留给他们吧。是他们母亲国家的东西。”
仆妇接了金牌,却苦笑道:“奴婢的大女儿留在了燕国,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后来的儿子,几个月前在暴风雪里冻死了……奴婢再也没有孩子了。”
明噶图没有再抬头看她,只是抬起手扬了扬示意她出去。在沉重的毡帘落下后,他用下巴贴住叶灵姿汗湿的额头,终于忍不住落泪了。
他们的女儿也在燕国,在都城里的公主府。现在她该睡了,可是见不到爹娘,小家伙会不会在保姆嬷嬷怀里哭闹呢?
“姿娘,我们,为什么要打仗?”他低声问,没指望任何人回答,“有很多人,死了,他们的孩子,再也看不到阿爸阿妈了。为什么要打仗呢。”
除了打仗,还有掳掠,有饥寒,有疾病。他数不出到底有多少种原因能让一个人死去,但他知晓,每个人都有亲人的。
一个人死了,他的亲人们就再也没有他了。
明噶图给大燕的禁军训练骑兵的时候不曾藏私,他并不害怕这支精锐骑兵今后会和柔然可汗为敌——他的部落已经不在了,柔然草原成了一个遥远的故乡,而可汗……可汗只是个位高权重而面目模糊的影子。他并不想为他尽忠,因为可汗也不曾给图曼部什么好处。
可现下他却忍不住想,若是真打起来了,他教出的儿郎们,会对那些草原上的普通人做什么呢?
只要战争开始,无论对错,双方都只想要胜利。是否沾惹不义,并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而那些被战争碾碎的寻常人的生活,却再也回不去了。
大多数人生在世上,所图的也无非只是一点平安宁静的幸福,可这偏生最是难得。
他低下头看看叶灵姿的脸庞,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恨不能将她的容貌刻在自己心尖上。可他还是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在带着家丁追踪她车驾留下的痕迹时,他们在一片树林外见到了激斗后的痕迹,满地的鲜血泥泞,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不好了。
可他只派了人回京城报信,自己仍旧追了上来。
在燕国的时光里,他虽然并没有成为什么功勋赫赫的猛将,到底也跟“杀兄仇人”兼姊丈杨英韶学了几招,譬如看地图。
他知道,从京城往东走一百多里便是海,若是天气好,出海北上三天,便能到东柔然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