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止峄城公主一人如此想,燕国君臣上下,普遍都认为南梁的威胁比草原上的柔然人还大。
和柔然人打仗,是因为游牧民需要物资。和南梁朝打仗,是因为对方就是想要你亡国!
可是,如今毅亲王,却仿佛是沉迷和南梁人做买卖。这十分不好呀。
就峄城公主所知——准确来说,是她的阿婉从南边写来的信告诉她的——目前苏流光开发的贵女专用奢侈品在南梁销量节节攀升,而这位小小发明家最近又研发了新的织锦机械,原先一日能织二丈锦的工女,用上她的机械便能织五丈有余……
峄城公主也见到过这神奇的织机!虽然她和母亲,乃至她认识的所有母妃都不太会用这种东西,但这并不妨碍她们上机做做样子,大为赞叹之后把这织机在全国推广下去。
接着生丝价格就暴涨了,再然后百姓们兴起植桑养蚕热潮,据说有些州县主官已经让本该在田间耕作的男子也去替女人们摘桑叶了……
而在新织机最早推广的四州之地,皇叔甚至还聚集了一些没有土地的百姓,开办“工场”,有的织丝,有的造纸,有的做精油,有的烧皂浆,有的编蕾丝,有的吹玻璃——总之是于她看来,在国计民生上可有可无的东西。
百姓们每日上工,不事稼穑,每月领了铜板,上粮行买米面吃。
这怎么能行呢?
峄城公主也知道做工的行商的比老老实实种地的宽裕,也知晓皇叔蒙上天垂怜,找到了名为“土豆”的好东西,不必那许多人耕种,也能有足够的食物填上天下人的肚皮……但若是南边四州百姓们的生计,都仰赖南梁贵人们的奢侈享受,那一旦父皇想要攻打南梁,不就叫这些百姓们衣食无着了么?
百姓们衣食无着也便罢了,到底身份低微,稍稍抚恤便可安心改行,能活就行。可通过工场和走-私发了大财的那些人,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没错,就是走-私,大燕和南梁至今不曾承认彼此的君主堪称“皇帝”,私下里提起倒也无妨,朝廷里谈起,则是必将“伪王”“反贼”这样亲热的称呼送给对方的。如此的两家自然没有官面上的贸易,江面上小船来往,拉的全是私家的货。
而能应付得了两边的边军检查,将货物卸到对面出手,再带着银子回来……能做这事儿的人,难道是可轻易相与的吗?
到时候难说他们会不会谋些阴私呢。
虽说放着敌人的钱不赚简直不堪做人,可把南梁当做大金主,还是不妥啊。
若不是人在塞北不方便写信,峄城公主当即就想将自己的思考告诉皇叔。如今她只能先带着俘虏回京城。
倒仿佛是真圆了她的将军梦,每日里都可以穿上内署给她特意打制的凤盔银铠,骑在膘肥体壮的宝驹背上,在一众旗甲鲜明的将士们簇拥下穿过原野和山脉。
挺风光,但她还是不得意。
她本想顶了杨英韶的差事,去图曼部冒充那周将军的手下,狠狠在他们的营地里搞搞事情。奈何她长得太过漂亮,一看便知是个姑娘家,容易引起人注意,想瞒便难了。杨英韶虽也生得俊秀非凡,到底是货真价实的男儿郎,不怕人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