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他跟皇帝商量了不少事儿,其中也包括叫女子走出家门——那可都是活生生的劳动力,浪费了不可惜吗?不提理论,就是苏流光她们几个让京城妇人一起织蕾丝后,这种昂贵的手工艺品便使得京城书店的生意都好了起来。
为什么?因为女人有了钱就要叫儿女念书。
请不起塾师,读不起私塾,难道还能买不起几本开蒙小册子?
若是整个大燕所有的妇人都有收入,那想来下一代劳动力的质量都会提高的。
可想让妇人们走出家门,单单要贫家女出来做手工,那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依照大燕祖制,重新选几个本事出众的女子去做官。
这至少能让自诩文采过于兄弟、见识胜过须眉的高门贵女们行动起来,此后上行下效,从峄城公主起,形成各阶级妇女踊跃走向社会、创造财富的好风气。
叶清瞻还记得,这份谏书是自己写的。彼时对美好未来的畅想激起了他的一腔热血,却居然忘了,一个国家的延续要靠女人的肚皮生孩子。
若是女官们都是没有丈夫也没有孩子的,后来的才女们多半会认定女人不婚好轻松。
这可不是个好榜样。
想通这么个逻辑并不费难,可说服自己接受如此的命运会落在阿婉姑娘头上,叶清瞻总不是个滋味儿。
她确实是个出色的女官人选,朝廷要是为这样的女官选个样样都出挑的英杰才俊,或许也能鼓励那些姑娘们立志读书,好摆脱被爹娘胡乱嫁人的命运,去领个朝廷分配的好丈夫。
但是,婚姻这种事情,当真是朝廷安排的就是好姻缘吗?
他要跟尚婉仪多往来,不是见面,就是通信,这一层,天下几个男人能忍?
便是那男子知晓他们光风霁月,不萦于怀,可他真的能理解阿婉的心意和想法吗?他们能谈到一起去吗?若只成就了一对相敬如冰的夫妻,阿婉会过得快乐吗?
再者,他们还会有儿女,可这个年头,女人生孩子是多危险的一件事啊。
一想到那么聪明靠谱的阿婉女官,可能因为一个只会尖叫和吐口水的人类幼崽面临生命危险,叶清瞻就很想提住那个引发一切麻烦的孩子爹的领子,把他摁到水缸里头去。
在他眼里,女人最珍贵的东西是她的头脑,不是生养儿女的那一套脏器。
可头脑男人也有,生孩子却必须得女子来。
“皇兄可有了人选?”他问,也不知道自己想问出个什么来,一忽儿希望她嫁个德高望重膝下儿女成行的老头子,直接过去做老夫人,谁也不敢开罪半分;一会儿又希望皇兄给她选个年貌相当知情解意的小白脸儿,至少长得帅看着舒服。
但细细思索,这两种希望,任是哪一样成真了,他都不大高兴。
“没有呢。嫁个老的皇后不答应,嫁个年少的,人家也不答应。年岁与她差不多的,如今不是有夫人,便是克妻命。”皇帝道,“在京城找个合宜的都如此难,你若是把人带走,过个三五年给朕还回来,朕能挑的就更少了。你啊,也不能只看着一个人好用就将人当做工具,做官长的,总要想想部下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