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皇帝、太子、贵官、夫人还是街头贩夫走卒,又或是军中寻常兵丁,人人都只有一条命,可有些人的命,就是比别人的金贵。
漆允龄正走着神,便听外头有脚步声——几个太监进了门,不知与院判说了什么,院判那一部全白的胡子便抖动起来,连连颔首,瞧着很有些卑躬屈膝的样子。
漆允龄低头,他绝不向往这种要对阉人低三下四才能换来的富贵和名声。
可他能不看,却不能堵住耳朵,院判大声道:“诸君今日都辛苦了,然而咱们的活计万不可拖延,除非是身体实在受不住的,各位今夜都莫要歇息了——方才几位公公来,说宫正司那边已经打死了四个人了,若是咱们再搞不清太子殿下因何皮肤溃破,只怕那边吃不住打,活不了命的人便更多了!”
漆允龄猛地抬起了头。
院判察觉到他的动作,似乎很是满意自己方才的宣传,又道:“咱们若能查出这是毒,顺藤摸瓜诛了首恶,也能少伤几条性命,若能查出这是病,补到医典之中,也好流芳百世。诸君共勉啊!”
漆允龄闻言立刻垂下了眼睛。
在医典里添一笔固然是难上加难,然而除了他们这些杏林行,谁能记得住医典中每一个前辈的名字?能叫人记住的医者,无不是在民间救了无数百姓性命的。
救命才是医道的要义!
他不再拖延时间了,将面前的典籍一页页翻过去,不多时见了底,便起身去书架前寻那本《天南奇药记异》。这套书一共三卷,他记得“雪落芙蓉”便在第二卷 中。
然而当他抽出第二卷 时,书册却自打开了,从两张纸页中间,留下短短一条短茬。
有人将中间这一页撕去了!
漆允龄眼皮急跳,前一页的末尾,记录了“雨师虫”,后一页的开头,写着“云虎脚爪”,分明便是“雨”部打头药物的细典,可中间缺失的那一页,是被谁撕走了?
不可能是杨英韶,他若是能进太医院,何必要去漆家门口吹冷风。
那么,或许会是下毒的人么?
漆允龄心思一动,放开声音道:“这是谁人如此无耻,借阅便借阅,竟将书页撕走!”
在一片翻书声和写字声中,他的声音格外响亮,院判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什么书叫人撕了?”
他将书递给院判,讪笑道:“下官思索,殿下的情形,太医院诸多同僚都诊不出个所以然。若真是有人使毒,那必不是常见的毒物,因此便取了这几本记录天南海北奇毒的书册翻阅,不想见到这一页被人扯了去。天晚了,心下焦躁,实在有些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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