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殊从小被师祖养在膝下,却是真正在通天宫里长大的。
他曾见过飞鸟误入通天宫结界,一头撞死,掉下山去。许许多多的人,日夜在山脚下涌动,他们俯视着至高无上的通天宫,渴望着有朝一日能拜入鸿熙仙尊门下。
他们的目光那样虔诚,以致于看到幼年的他在山腰打坐时,都会由衷地感叹一句,“能被鸿熙仙尊亲自抚养,就算是孤儿,也三生有幸了。”
而谢殊则闭着眼睛,面无表情。
他不知道什么是幸运。
师尊传授他太上忘情,教他摒弃一切情绪欲望,十年如一日地修炼,心中唯有剑道。
然而……他终究让师尊失望了。
谢殊坐在望仙树上,遥遥凝视着通天宫的方向。他想起了自己的本命剑月火流离,自从他察觉到对小师妹的心意后,月火流离剑便一寸一寸地开始失去灵气——本命剑蒙尘,乃是他道心有损。
他压抑不住心底里对小师妹的欲念,他渴望,他痴狂,他嫉妒,他焦虑……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追逐着她,每当她笑盈盈与旁人说话时,他便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剑。
是他的妄念玷污了那把至仙至纯之剑。
他早已不配为剑修,更不配回到师尊面前。
谢殊此人,早已死在了十年前。
微风拂过树梢,带来清晨的一缕凉意。天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很快,整个上清宗就要被日光唤醒。谢殊闭目靠坐在望仙树上,企图用封闭自己识海的方式,来获得片刻的宁静。
心魔已经吵了许久,它无时无刻不在催促他尽快回到魔界——他的躯壳在那里,正承受着魔气的侵蚀与重创,犹如被片片凌迟一般,每天都要裂开、修复、裂开、修复……
如此这般,永无停歇。
他已经很累了。
唯有握着手中的玉簪,才能感觉到些许暖意。
微风慢慢吹着,吹起他额角的一缕碎发,晃晃悠悠地飘荡……他终于安静地睡了过去。
手中的玉簪散发着白色的柔光,与小师妹的气息一模一样。他又梦见了那年花树下的小师妹,她背过身与他赌气,说是再也不肯与他说话了。然而当他转身要走时,她却拉住了他的袖子。
“师兄,你就不会哄哄我嘛。”
她拽着他的袖子,委委屈屈地望着他。眼角的泪珠欲坠不坠,仿佛还带着最后一丝倔强,然而语气却是放软了的,期期艾艾,令人不忍拒绝。
他生平头一回觉得无措,干巴巴地站在那里,“……如何哄?”
小师妹拿起他的一只手,让他伸到她面前,用手指替她拭去眼泪,“就像这样呀。女孩子哭了,男孩子有义务要为她擦干眼泪。”
然而触碰到她泪水的那一瞬间,他却感觉像被烫到了一般,蓦地收回手去。
这一动作,少女并无防备,竟顺势被他拉得跌入他怀。
她慌乱地抱住他的肩臂,明丽的小脸撞到他心口,霎时染上红霞。不知怎么地,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僵了,胸膛也仿佛被她撞麻了,一动也不能动。
尹翩翩:“……”
谢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