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是一段手抄的平安经,落款留着光孝寺的签印。
平安经!她垂眸看着,信纸微微地抖,微微地抖……
第八十八章 旧伤
怀承伤的太重,毓征带他回到广州后,一直在辗转养伤。带着他非常不便,因为他在这世上的两个身份都被销毁了,成了无从证明的流民,处处受到盘查。毓征不得不在后来的几年里,想尽办法,为他找回从前,作为肖怀承的身份。
战事又起,自北向南而来,人人都身不由己。云澜每一季,收到一封跨海而来的信,信上笔记始终是邝医生的,他什么都不写,手抄一段谁也看不明的僧人日签。
这年春天,他写着:去岁远客至,言佛殿壁绘彩,博古者雅好之,价可值千金……
她也从不写回信,原路寄一封装好的空笺回去。
第二年春天,他续写:僧人贞达,即邀士绅估价出售,众议以为修庙无资,舍此不图,势必墙倾像毁……
她仍旧原路,寄一封装好的空笺回去。
第三年年初,她收到了春天的来信,之后,就断了音讯,再没有信来。
她照旧的,寄一封空笺出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人收到……
第四年战事终于平定,南京城一夜之间,换了颜色。上海的街头也人潮人海,辞旧迎新的时候。
云澜已经在两年前从宏恩转到伯特利就职,宏恩因为被政府收辖,拆分后换了别的名字。她和庄教授分手时,一起走出医院的大门口,都同时在想,这世上再也没有宏恩了。可这世道,逝去的东西太多了,他们也来不及追念,只随着时光匆匆向前。
云澜下班回来时,赶上小悌放学,跟在素钦身后。“小姑,”他正上第一年学堂,性子活泼,极爱说话,“我妈说,我六叔公在北京,做了大官,过些时候要回来了。”
云澜偏身站在夕阳里,秋风瑟瑟,同她脸上表情一样。素钦听了忙转圜,“还没有准信儿呢,小孩子嘴快,以后真是什么也不能告诉他。总还有些时候,我听素欣说,最快,也得明年春天里。”
“哦。”她还是这样淡薄的回应。
素钦望着她转身回房去的背影,始终不懂,他们究竟为了什么,弄成现在这样。一个不肯回来,也不肯放手;一个不肯面对,但也只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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