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沉默着,低头看碗沿上飘着的桂花,摘了手套,捧在手里一会儿,仍旧回头去看那片废墟。
听见身后,老板幽幽的低语:“听说,因为不肯和日本人合作,所以就拿枪立逼着全家老小关在院子里,一把火把人带房子都烧了。这些东洋人,真不得好死哦。”
云澜听着,再没有转身,只觉得冷风灌进领口里,后背上结了冰。
北风无情地刮着,刮过莽莽山河。
“啊!”一声尖利的惊叫声,划破愈存住的那栋玫瑰园的小楼,那是法租界里一幢小巧的两层别墅,后花园里种满了各色玫瑰花,是白露早几年的一位相好送给她的,现在,她和未婚夫一起住在里面。
愈存从书房的沙发上醒来,他中毒的右手还肿胀着,昨晚放了血,此时并没有好转的迹象,他转了个身,仍旧闭着眼睛。
楼下接连传来白露的叫骂声,“睡昏了头的小赤佬,你怎么不叫我,我和王导约了视镜头的好伐!”接着便是“嗒嗒嗒”快步上楼的声音。
愈存静心听着,是两个人上楼的脚步声,他不用看,能想象得出,阿听跟在白露身后,陪着着急忙慌的傻模样。他自顾自的长叹了一口气,把身上盖着的绒毯拉上来,兜头掩住自己的脸。
“哐”,又一声巨响,果然如他所料,白露一脚踢开书房门,冲进来,“姓何的,你只管睡你的死人觉,我今天要去试镜头,叫你喊车子送我,你记得伐?”
他没动,蒙着头,闷声反问她:“阿听不是在么?”
把白露问得蒙住了,瞟了白白站着的阿听,还没转过弯儿来,为什么阿听在,还要叫别的车子送,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她还活在昨天的时间里。愈存放下绒毯来,看她蓬着头,头天化好的妆,经过一夜,此时斑驳得像镂了空的假面。提醒她:“你和王导约的试镜时间是昨天,但昨天你在酒行喝醉了,被阿听接回来,一直睡到现在。”他边说,边自沙发上坐起来,一只手举着仍旧不能动,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
“哦,天啊!”白露想起来了,还是尖叫。转身往大卧室扭去,一边一掌拍在阿听后脑勺上,“你怎么不说一声,你个要死的小哑巴!”“叫阿妈上来放水,快快快,我要洗了澡出门。”“我一定赶得上。”她鼓励自己,一叠声的叫嚷着出了书房门。
愈存这里又恢复了平静,他本来被右手上的毒,折磨得一整夜没睡好,想天亮时补一觉的,看来是不能了。
他转头看向窗台上已经燃尽的白蜡烛,烛泪堆砌成了小山,远远看去像一座缩小的累累的坟头。
云澜在回程的路上,闲聊间问素欣,上次见到,宏恩的何医生,是医院一开院就到任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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