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叔潮!云澜皱眉想着这个名字,恨不能立刻把生嚼了。
旁边的淑瑛,忽然转头来对着云澜质问:“他叫你来找我,也是为了说服我弄死这个孩子么?如果是,你走吧,我不能做,我家里再是遭了难,不管还有没有人活着,我也不能自己作践起自己家人来。”
云澜被她问得,无措了一刻,她来时是怀着悲悯的心,只打算着把无依无靠的淑瑛接到身边来,如果可能,再把家里和三哥的好处慢慢说给她听,看她能否愿意如三哥所想,回上海去,也算成就了一桩好事。等何时通了航,就送她上船归家。至于她自己,并没有想过要和淑瑛一起回沪,她还是想等学校重新复学,能把该念的书念到底。
此时淑瑛这里突然成了有大有小的两个人,她一时没了决断。连同来的毓征和茉莉也替她踌躇着。
茉莉从木栏的斑驳椅子上站起了身,朝旁走动了两步,正在心里叹息,冷不防有什么东西自她头顶飞下来,“啪”的一声落在身前不远处。
“哎呦!”茉莉惊得叫出声,敏捷的躲到她哥哥身后去,毓征错身过去扫了一眼,是一包橘子皮,零散的落在树根旁,他顺着那方向,往身后的楼上看了看。
淑瑛只朝那树根旁淡淡瞟过一眼,仍旧沉默无声。
“那你有什么打算么?”云澜只好开口问淑瑛自己的意思,她这样坚决,想来是不肯听人劝的。
“打算?”她坐着,一手扶着腰,恢复了茫然的眼睛,“能有什么打算,活着罢了,原想等这仗打完了,我把孩子生下来,我就回家去,再也不来香港了;可没想到这场仗,打得这么远,打到我家去了,我叔叔死前说家里生意也散了,人也散了,叫我活着,等有船了就带我走,可他一转眼就给炸死了……”
她凌乱的说着,云澜在她的描述了找着有用的信息,皱眉问她:“那孩子呢?孩子你打算……”
“孩子……”她仿佛凝神想了想,下了决心似的,回道:“我怎么养得活孩子,等我生下来,自然给他找个好去处,对得起他便是了。”
“去处?什么去处?”云澜问,连旁边的茉莉和毓征也转头来望着淑瑛。
“去处还不好找么?这里黎黎的族亲,就等着要呢,也是很好的人家,我去看过了,不会错。”她自己笃定的点了点头。
她要把孩子送人!这句话在云澜心里来回盘旋着,是三哥的孩子,要被抛弃在这样的地方……
“淑瑛,我来找你,不是来叫你做什么的,是我三哥走得匆忙,舍不下你和孩子,特地留了信给我,百般嘱托叫我设法找到你们,照顾好你们,等海上航路太平了,他同上海家里说好,便回来接你们回去。”她思虑着说:“你千万不要觉得他是扔下你们不管,你们这么年轻,在这里什么也没有,叫他拿什么照管你和孩子,他唯有回家去说通了父母,才有力量保证你们安好,不然,他也不用牵肠挂肚的叫我找了半个香港,只为找到你。前番他是实在找不到你啊,为了孩子,不该这样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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