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这一年的圣诞节,医院维持着简薄的三餐供应,这样的正日子餐厅里也并没有特别的食物提供,往年是很丰盛的。傍晚时,传来消息,先时有人来报,说是停战了。
云澜站在一间病房门口,有些没明白,停战是什么意思?究竟结果如何呢?
不多时,又有确切的消息传来,说港督在半岛酒店签了停战协议,实际上是投降了,守军放弃了抵抗,败退了。
那便是,沦陷的意思。香港竟这么快就失守了,云澜还记得月前,报纸上大笔写着誓死守城的标语,然而才过了短短十几天……
许多人都涌到前门去看外面的情况,听说不断有日军的军车开过。云澜站在医院二楼白亮的走廊里,透过玻璃窗,看得到对面一家山光饭店,大门里陆续的日本士兵进进出出。
怀承何时站在她身后的,她看住了许久才发现,他来告诉她:“今晚暂时不要回宿舍去,先留在办公室。做好准备,这两天大约都不能回去。”
她无声的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在想,对面那些人,会闯进医院来么?医院有什么是他们想要的,药品?医生?
还是女人?!她异常清醒,但也忽然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个极大的危险,那一刻,在心底升起无尽的恐惧来,丝丝缕缕源源不绝。
“云澜。”他叫她。
她抬头看向他,“怀承,”失神的声气,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叫他,眼神也离散的,找不到焦点,“你听说,圣士提反中学的事了么?”她突然这样问。是那里的医护和伤患被屠杀的传言么?还是女护士被奸杀的骇闻?他当然都知道,并且比她知道得更清楚。
“云澜,”他目光坚定,低头安抚她:“还没到那么糟的时候,别怕。”他说得尤为认真,让人想要无条件的信服。云澜被他这样看着,不知为何,点了点头。
她那时并不知晓,他叫她别怕,并不像她三哥,是嘴上说说的。他有一把勃朗宁 M1906 式黑色手枪,是绍普走前送他的。他一直收在妥当的地方,但也随时可以拿出来用。
第十章 荒夜
那晚是圣诞夜,云澜坐在医生的值班室里,透过玻璃窗看外面茫茫暗夜。她刚刚去了一趟病房,看过负责的几个病人和他们的家属,人人脸上都挂着一点未名的惶恐。
她本来今晚并不轮班,便只好坐在怀承的位置上。怀承回来时,立在她身旁,回身后背靠在窗台上。云澜马上站起来让他,被他一手按住了,“你坐着吧,我不坐。”他说。相对望着彼此停了一会儿,他问她:“在看什么?”
云澜摇摇头,其实没有认真看什么,“你听见了么?那边……”她抬手指给他看,医院对面的饭店里,有此起彼伏的人语声传来,日语的喧哗吵闹,虽然隔着种族和语言的距离,还是能听出,是在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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