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学时,易宁经常出现在嘉南的日记本里。
那时候语文老师总喜欢布置一些命题作文,《我的爸爸》《我的班主任》《我的同桌》《我最好的朋友》……
扎两个羊角辫的嘉南削着铅笔,偷偷将牛轧糖包在嘴里,课桌上摆了本《新华字典》。
她讨厌涂改液的气味,所以放弃了中性笔和喜欢洇纸的钢笔。
改用铅笔爬作文格子,然后用橡皮更正错误,在本子上擦除一道道痕迹。
她字迹端正,但字与字之间的空隙偏大,一直没能纠正过来。
嘉南写道:
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她的名字非常动听,叫易宁。
容易的易,宁静的宁。
我们不在同一所小学读书,在同一个地方跳舞。
星期六的上午,九点钟上舞蹈课,易宁常常七点就去练习。
是我们当中最勤奋刻苦的一个。
柳老师说易宁是榜样,让我们超赶她,在竞争中相互进步。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跟易宁竞争。
我并没有那么喜欢跳舞。
更讨厌妈妈让我换上裙子在亲戚和她的朋友面前表演,每次她收获许多夸奖,而我感觉自己就像马戏团里那只被迫钻火圈的狮子。
又或者跟对面旺旺宠物店里被那只剃光了毛的比熊犬,没有太大差别。
我不断地摔倒,不停地受伤。
晚上回家洗澡,脚趾上的血凝固以后,把袜子一起粘住了。撕下来很痛,我忍不住哭了,妈妈说我吃不了苦。
我因为她说的那些话,变得更加难过了。
柳老师也批评我,她很严格,每次都说我还不够努力,必须更加用心,不然会被淘汰掉。
“优胜劣汰。”
“优胜劣汰。”
柳老师常把这个词挂在嘴边。
她还说没有谁不喜欢光芒万丈站在舞台上的样子。
我就不喜欢,但我不敢顶嘴。
我不想站在耀眼的舞台中央旋转起舞,然后鞠躬谢幕。
我想要待在一个角落里,不被人打扰,背靠着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被子,想象自己躺在白云上。
家里的衣柜里就很好。
某个小阁楼也可以。
我想藏进去。
妈妈说我没有上进心,跟爸爸一样。
或许她是对的。
我不想让妈妈伤心,只能坚持着。
她坚信我跳舞以后会有出息,加上我们家条件不太好,柳老师给了补助。
我不得不在文化宫待下去,争取不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