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间记得外婆同他说过,外公也是在冬天走的,她就知道他走不出那个冬天。
宋美清也已接近一天没有睡觉,她请来的那群人总算不再咿咿呀呀地唱,院子里安静许多,厨房正在做宵夜,郑岚却丝毫没有胃口。
他在那张草席子上跪下来。
从医生让他们签下死亡通知书那一刻开始,郑岚没有落过一滴眼泪。
他分明就是很能哭的人。委屈会哭,难过会哭,有时候太开心了也会哭。现在却不会哭了。
失去的人仿佛还在,而确确实实再也寻不到身影,郑岚大脑麻木,按部就班地完成外婆死后应该要做的事情。
从医院到火葬场的时间,短得连喝掉一杯水都不够,再出来,人成了一抔黄土。
郑岚抱着那只小盒子,只在要送她出殡的这个深夜,不管会不会打扰地拨给了裴宴。
他只能想到这一个人,那一刻无法克制地想要听到他的声音。
电话接通,郑岚却不敢多说,外婆好像还躺在隔壁,她人已走了,他还在偷着做不孝子孙。
他把自己当成一块石头,一动不动地跪着,膝盖□□枯的草割伤,疼痛却让他更加清醒。
天接近破晓,透明的光从屋外照进来,投向这一方小堂中央。
郑岚往下一磕,额头抵着地砖,不管那地下冰凉,石砖粗糙。
外头有人在小院里踱步,哀戚绵长的声音一吼:“该走了。”
两滴泪从眼眶里滚出来,斜着烫湿了地面。
郑岚在一个月之后回到了学校。
那时的天气已经能脱去羽绒服,他穿了件毛衣,套了件薄夹克,在机场等路上堵车的裴宴。
郑岚戴了口罩,怕风灌进来弄得喉咙难受,他远远看到裴宴进来,那人穿了一件长风衣,底下一对短靴,走路像带了风,更显眼的是手里的一束红玫瑰,在灰暗的机场里艳得惹人侧目。
好久好久不见了。
郑岚半坐在行李上,等裴宴朝这边看。
他握着手机,但就是没说已经见到他了。
裴宴四处望着,转了几乎一圈,才终于在角落里见到人。
他无奈地一笑,长着手臂走过来,郑岚没动,裴宴便朝他加快步子,将那人拢进自己怀中。
长大衣把郑岚裹紧去,体温中包裹着鲜花的味道,裴宴侧头吻了一下他的额角,手中的花塞进郑岚怀里,又把他的行李箱一拉,去牵手。
郑岚却裹了裹那束花,埋头闻了一下,抬眼问:“怎么想到给我带花来?”
半空中的手落下,裴宴将那只手抄进衣袋里,笑了下,说:“路过买的,要是不买说不定不会迟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