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了一顿饭的演技,辛桐身心俱疲。
幸而傅云洲还知道分寸,没臭不要脸到意图留宿长谈。他临走前,刘佩佩柔声让女儿去送送。辛桐听闻,刚站起,就被站在身侧的男人拦住。
江鹤轩松松握住她的手腕,笑道:“我帮你去送就好了。”
“不了不了,我送,我送。”辛桐急促地说完,又怕他起疑,反手拉住他的胳膊补上一句,“你在家等我。”
江鹤轩垂眸看她,指尖触了触她的鬓角。“辛苦了。”
我是怕你一个控制不住,在我家门口把傅云洲给捅死,辛桐想。
只是将人送到门口,她便没去拿外套。幸而秋日的余温迟迟未走,穿着低领的薄毛衣跑出来,唯独在风刮起来的时刻,她赤裸的脖颈有些许凉意,手脚都是暖的。
短短的几步路,谁也没说话。
沿着落灰的扶手一步步往下走,辛桐将他送到崎岖弄堂的门口,止住脚步。
“那我就送到这里,您慢走。”辛桐低头,拨拢了下耳畔碎发。
傅云洲欲言又止。
他沉沉的面容下藏着犹豫,右手忍不住去拿烟,可这不是个抽烟的时候,于是他就摸了摸,让自己定心。
“很抱歉。”傅云洲说。“过去的事……我很抱歉。”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辛桐忽得偏头一笑,又不见笑意。“算了,过去就过去了,没办法的啊,总要把不好的事忘掉。”
傅云洲悄悄松了口气,刚想打开和解的话头。“所以——”
辛桐紧接着打断他,说:“如果方便,请您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她……我妈年纪大了,经不起骗。”
她的面色莹白,微微抬眼看他,平静的像一场深秋的雨。“她这辈子被男人骗过太多次,尽管如此,却还是傻乎乎的——我说事情过去了,是说事情翻篇,别再谈。您的补偿,如果让我说心里话,是一场迟到的惊扰。”
“对不起,”傅云洲再一次说,嗓音可靠、安稳并岑寂。
他们离得不远,再稍微贴近些,他便能嗅到她发丝上隐约的香气。可在少女平静地看向他,说出“别再来”的瞬间,两人顿时身处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要如何面对你,我的妹妹。
我要如何面对你,我的爱人。
辛桐笑了下,客气地说:“慢走。”
她转身进到楼里,仍惦念着什么似的,回头一看,发现男人没走,正孤身站在街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淅淅沥沥的冷雨透过凋零的梧桐叶落在肩头,顷刻间,他黑色的羊毛大衣上便留下一小滩暗沉的水渍。
他抬眼,瞥了驻足的少女一眼,吐出一口烟,继而冲她摆摆手,似是在对她说——天冷,快些上楼吧。
原来你也是会被伤到的啊,辛桐感慨着上楼,心里各种滋味交杂在一块儿,分不出是甜是酸。
回到家,辛桐找到母亲。她稍微带着点成年人的别扭,握住女人显出苍老青筋的手,反复告诉她,不是你的错,女儿也不怪你。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翻出来一遍遍苛责自己。
等了约半个钟头,站在狭小客厅的江鹤轩看到辛桐开门出来。
他急忙走上前,手搭在她的肩头。
“想哭就哭出来吧。”
辛桐摇摇头,道:“没什么。”
如果说四个时空,每个时空对应一个男人,那么主时空,其实对应的是辛桐自己。
但就算在辛桐自己的主时空,她仍旧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是一个独自向前走了很长路的,有些憔悴和狼狈的女孩儿。
“我去洗碗,”辛桐轻轻拍了下江鹤轩搭在自己肩头的手。
江鹤轩道:“我和你一起。”
辛桐扬了扬眉,手掌按在他的胸口推了一下,道:“坐吧,你是客人。”
她进厨房洗盘子,江鹤轩站在她身后,特意捡着她喜欢的话题同她闲聊,同时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恋爱方面引,试图打探其他几个男人的行动。
“不知道是不是惯例,反正我遇到的几个教授都对自己学生的恋爱情况格外有兴趣,”江鹤轩太了解辛桐,也太懂要怎么开话头。他出手,不显山水,先拿一个令人放松警惕的小话题打头阵,然后再慢慢地、慢慢地拐到他想打探的消息上去。
“小桐,你说我们上学的时候,任课老师有没有谈过我们班的八卦。”江鹤轩轻笑着问。
“不知道啊,”辛桐道,“反正跟我没关系。”
“看来还没人有这个荣幸。”江鹤轩看似是在调侃。
她要是回答“对啊”,就说明其他男人还没什么威胁,要是没有直接承认,他就该采取另外的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