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带着巧姐儿来过几回,只觉李纨连屋子带人看着都好似空荡荡的,倒似自在又似萧条,只她身份在那里,且如今府上外头看着越发光鲜,内里却实在不足了,她既能安得如此,倒是件好事,遂也不多提这话。
另一头,却要说阿土了。因阿土祭炼之后恰如李纨□□,是以如今看着李纨在屋里闲坐,实则真是想去哪里去哪里。这种滋味,凡人却是难以体会了。
尤其这回黛玉跟着林如海南下,妫柳元神分崩还不知到底是何人所为,李纨自然不很放心,便让阿土一路随行相护。这么一来,静坐椅上倒常有江景随流之感,玄妙不可思议。
新来的几个丫头,只看自家奶奶长无事差遣,自然乐得清闲。惜春来时,李纨便正在屋中神游,几个丫头都在外头树荫下翻花绳作耍。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来个贾母院子里的丫头,道是九王妃来访,请府上大奶奶一见。李纨便只好换了衣裳往上房去。果然是晴雯来了,众人相见了,略坐了一回。晴雯又提起当日幸亏拿了李纨的一副画当绣样,才得进了书院等话,却是分毫不忌讳提及从前出身等话。
如今鸳鸯素云碧月等都嫁人出府去了,倒是怡红院的几个还都在,却碍着身份,果真相见了,她们反要磕头行礼,是以晴雯也未提此事。她虽未提,却不知袭人等一早都在屏风后头侯着,都是王夫人吩咐下去的,只怕贵人要召见时再去叫耽误工夫。
贾母年高,王夫人身子也不好,凤姐同李纨陪着一同往园子里逛过一回,晴雯在缀锦阁歇脚,让人请了金钏儿过来。两人在里头说了好一阵子话,临走时晴雯当了众人的面往金钏儿手里塞了块牌子道:“你好生收着,寻常得空了也瞧瞧我去。”
金钏儿低了声道:“你竟还是这个脾气!”
晴雯一笑不语,才往外头辞过贾母等人,蹬车离去。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这府里出个晴雯这样的丫头,是福是祸还真是说不好。要是个忌讳的,老死不相往来也正常。或者心更窄些儿,闹出什么事儿还不一定呢。如今看着倒是相安无事,晴雯也是个大气的,也算府里一喜。
凤姐便笑着道:“九王妃心里明镜儿似的,她那里又没个正经娘家人,咱们这里还不同她娘家一样?自然是两好合一好的事!”
贾母听了这话也深以为然,只李纨觉得事情有异。看晴雯来这一趟,要说是报当日之仇来的,也没见她对宝玉或者王夫人如何。要说她是叙旧来的,看她对哪个也不算热切。要真论起来,怕也只同自己说起那副画的时候,还有同金钏儿是真有感触,另外的行事更像走个过场的意思。且话说回来,她要真想以贾家为靠,当日在书院里当先生时不是更合时机?怎会等到如今都成亲王侧妃了,反倒来修好?恐怕凤姐是太看得起贾府这脸面了。
只这世上事情,何为真何为假?又有什么要紧。故也一言不提。
倒是袭人几个回到如今住的院子里时,宝玉正在那里等着,见她们回来了赶紧起身,却又不好问什么,想了想又坐下了。
袭人这会子还觉得好似做梦一般,那个伶牙俐齿却没甚心机的丫头,被宝玉撵出去好像还是昨日的事,怎么一转眼竟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妃?!自己心里还犹豫着一会儿拜见了该说些什么才不算失礼,谁想到那头竟连见一见她们的意思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