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孙绍祖回来,满身酒气往迎春屋里走。这一推门进去,就觉着打里头吹出来一阵阴风,霎时酒就醒了一半。抬脚往里一走,明明点着连枝灯,却不知怎么发的竟是青白色的光。再看里头,迎春背身坐着还罢了,那两个丫头面朝着外头,两张脸也是青霄霄的。见他进来,赶紧要行礼,孙绍祖见着其中一个似乎抬脸对自己笑了笑,只那一眼,就惊得他几近魂飞,也顾不得什么交代了,转身夺路而逃。
绣橘绣青心里怕了半日,却是这么个结果,都转过去看迎春。迎春眨眨眼睛:“许是实在不乐意相见吧。既如此,都歇下也罢。”主仆三个便梳洗了一回,绣橘在迎春拔步床边脚踏上睡了,绣青便歇在拔步床外的榻上。如此一夜安生。
孙绍祖此后白天黑夜又往迎春这里来了两回,无不惊走,孙母听了这话,先把迎春叫来训了一顿,见实在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了她们回去。又让人把跟着孙绍祖的人叫来,也不明所以。只好待晚间孙绍祖家来时再说。哪知道孙绍祖支吾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道:“那婆娘邪气得很,总觉着有些阴森,我实在不乐碰她。”
孙母叹道:“这人都娶了,好不好的,先得生个孙子出来才好,那是嫡子。哪怕你另外生它十七八个,也不如这个金贵。”
孙绍祖骂道:“待她死了,我再娶一个也罢!还能挑个合心意有助力的!”
孙母道:“那头那样人家,真有个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也没好果子吃!如今只拿大义规矩压着她也罢了,你也休图个口上痛快,究竟无用。”
孙绍祖冷笑两声道:“哼,我还真不怕他们!真要闹起来,我也知道两件要紧的事儿,大不了弄个鱼死网破,大家干净!”
只从此虽孙母还三不五时地寻迎春的不是要训上两回,间或饿她两顿,孙绍祖却是连个面也不露了。却是因迎春那个幻阵引动了他心里惊惧之事,那日他见绣青抬头,却是从前一个人的模样。
算起来还是孙母娘家的人,这事儿孙母也不知情,当日他酒醒才知道竟已将人活活折腾死了,也吓得魂不附体,又怕那头知道了追究,遂假弄了个姑娘外出进香遭了贼人暗算的样子,又另让人将尸首弄去胡乱埋了。
此乃他心中一惧,且连自家亲妈也不知道的,故此孙母问了他也不得说清。他又听人说过人运道不旺时易招惹阴邪,就疑心是迎春命薄才惹了那东西来。这时候倒巴不得夫妻一体□□了,恨不能让迎春替自己偿了命才好。
迎春见如此也算得了清静,便又如同从前一般作息。这家里事务一概不要她插手,连她自家嫁妆都抬了另一头屋子里放着,连钥匙都在孙母那里,她素来也不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且有乌银环在手,旁的一概不论。倒让孙母越发觉得她好欺了,过得几日竟直取了她陪来的好料子着人给自己裁衣裳去了。绣橘绣青两个只觉不可思议,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