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烟笑道:“你这也拗了。我问问你,寻常对弈,你是算终局时赢了算赢,还是每一步都得赢了才算赢?更何况如今我们也算同天下棋呢。要说害了我,也没有的事。并没有哪个来问过篆儿什么,更何况……那日闹出来的事,并没有一件是假的、是我们胡编的。事情原是那样,我们不过是揭了上头的盖儿罢了。再一个,如今也未必是坏事呢。”
迎春道:“我只怕有人疑心你是个心机深沉多算计的,那不是害了你?”
邢岫烟摇摇头:“别人疑心我是个心机深沉多算计的,还是疑心我是个懦弱无胆打秋风来的,又有什么不同?本也都不是我。”
迎春默默半日,到底揉着脸道:“唉,人算不如天算,心里堵得慌。”
邢岫烟一拍她道:“说什么傻话!既然有了举动之心,就该将这棋下下去。每出一事,恰如老天爷下了一子,你这才几步,就要投子认输?天无绝人之路人自绝之,你修了这许多年月,体悟那许多道理,难道竟连这个都看不破了?那还修个什么!”
见迎春神色似有所动,便又道:“你不是觉着害了我?那你就白害我这一回,只打算把头往回一缩,不管我了?这我才该哭去呢。”
迎春一愣,思量半日,才看着她道:“这棋……还要下下去?”
邢岫烟一点头:“自然,既然要与天争,自然是要一直下下去才对,不到最后谁见输赢?这盘棋,本就是不死不休的。”
迎春心思一动,忽然笑道:“是了,是我执拗了,一生为局,这才哪里到哪里?!”
邢岫烟笑道:“不错,这才是想明白了。”
送走了邢岫烟,绣橘收拾心情,不动声色地服侍迎春歇下。迎春躺下了,才对她道:“你莫要担心,这事儿明面上只能如此,她也只能出去,实在没什么法子再留下的。只如今这样子,出去未必就不好。你放心,我自然不会不管她。”
绣橘自小跟着迎春,知道自家姑娘向来不爱出头,这回司棋又犯了这样的事儿,更没有为她去说情讨饶的道理。如今听了这么一席话,不禁悲喜交加,赶紧跪下了道:“我替司棋姐姐谢过姑娘大恩!”话未说完,早已泣不成声。迎春叹一声,点点头,只道:“放心,你去吧。”
绣橘在一边的榻上也躺下了,迎春翻了个身,面朝着里头,又开始细思如今的局面。
蘅芜苑里并没有人去打搅,只宝钗那里不同别处,外头正闹着时候,就有两个婆子往里头报信来了。屋里的管事嬷嬷赶紧到了里头让人偷偷唤醒了莺儿,莺儿听了知道事情非同小可,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便悄悄进去犹豫要不要告诉宝钗。
宝钗早有所觉,给莺儿打了手势,主仆俩轻手轻脚披了衣裳到一边屋子里去细说。对床上的湘云犹睡得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宝钗换好了衣裳,让莺儿叫了外头的嬷嬷进来,问清事情始末。又道:“如今人都往哪儿去了?离我们这里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