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一路上御医太医都是全的,虽比不得家里,延医问药倒不耽搁。待养到归行时候,身子也差不多大好了。
贾珍回到家里,按着旨意操办起来。于初四日卯时,请灵归城,世交亲族皆往祭吊,林家自也派了管事前来。宝玉虽不识事体,也日日往宁府穿孝,凤姐捡要紧时候也挣扎着过来帮手。
因宁府开坛做法,不免僧道云集,那各处庙里的人来往也频。荣府就在隔壁,有私下相熟的过来请安问好,也不消多记。本是常有的事儿,只到了赵姨娘那里就为难了几分。原先那马道婆要进府,就是来关领府里供奉的时候,一个月少则一回,多则两回,或者有时候另遣了人来领也是有的。如今因宁府那边,竟是三天两头登门来了。旁人看了只说她巴结哄供奉来了,赵姨娘这里还有张千两的欠条在人手上,就另是一番滋味了。
这日马道婆又上门来,赵姨娘见识了她的手段,又不敢不见,只好把人让进屋,又让小丫头沏茶拿果子上来,两个人说话。
马道婆见赵姨娘神色,心里暗哼一声,面上如常道:“姨奶奶也不要说我催逼,实在是,就算人家打幡放焰口,也没有死鬼都转世投胎来了还没付银子的道理。就说头一回没成,二回总算成了吧?如今你看看,不是只剩半条命儿了?!
这样的事,我出手了,也是沾了因果的。也为着我同你好,要不然我管这样事儿?你要一早说就让我白帮个忙儿的,我也不说如今这话儿了!只姨奶奶你当日又大手笔特使人写了条子来,如今倒好,真真只剩张条子了。这是白耍我一回的意思?倒枉费我同你这般交情了。”
赵姨娘又急又怕,赶紧凑近了赔笑道:“干娘你说这样的话,不是要愧杀我!我要是但凡有想赖账的意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再说了,干娘你本事手段在那里,我就算有那心也没那胆啊!”
那婆子听了这话面色稍霁,赵姨娘又道:“只是我在这府里什么日子,干娘都是知道的。往常太太在家的时候,一年里逢年过节还得些好处。这如今太太也不在家,我要使法子也没处使去不是?又如今国孝家孝两重,更不得喜庆节赏了,实在是手里没有现钱。干娘千万信我,只多等这一月半月的,我再想法子。”
马道婆听了冷笑道:“你这话是哄三岁孩子呢?太太回来了,你就有钱了?怕不是打着太太回来了我就不好进来寻你的主意吧!你当我不晓得?如今当家的三姑娘是哪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们府里这场面,千儿八百两银子,不是一个哆嗦的事儿?你还同我打花胡哨,可真是把我看扁了。”
赵姨娘急的说话都不利索了:“干、干娘!你老人家哪里晓得!那竟是个只攀高枝儿不念根的小没良心!别说我要问她手里弄出银子来,就是有人看她面上要往我手里多塞一块银子她还要了出去呢!”说了便把之前赵国基死了,府里放赏的前后事说了,叹道,“我也算看明白了,她心里只当她是主子,恨不得就是太太肚子里生出来的才好,哪里会来管我们娘儿俩的死活!”
马道婆听赵姨娘说了那事,眼见着探春是个不好糊弄的,倒不敢催逼她往那头使力了,怕到时候银子没捞着,倒惹出一身骚来。钱虽是个好东西,没命花它又有什么用!只要她就这么轻轻放过却也是不能的,便道:“你不是说太太不在家里?难不成你就弄不到什么东西了?你们这里,连个看库的家里都能用上官窑,你就这么没本事!你若实在不成,我也不逼你,只是这钱数就不能还是这个数儿了。你问问外头如今欠账几分利息?少不得我们也得按着规矩来。”